“有意思。你们生产队还有别的马车吗？”

“山里种田，牛多马少，能有两匹马就不少了。咱生产队就爸和我会赶马，他赶大的，我赶小的。”滿脸得意的神情。“套车出沟，两匹马并在一起，爸赶马我跟车。后面那台车是旧的，为接你们才拾掇好的。”

“你们生产队有多少人家？干活累吧？”

“黑龙沟住着四、五十家吧。地里的活上坡过坎子的，你们怕吗？”

怕，还是不怕。卜素葵听着，一脸的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暮霭降临了，那边的山顶上挂着一轮将圆未圆的月亮。暮色苍茫、万籁肃寂，崇山峻岭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幔，山的雄伟、壮观都变得迷蒙起来。

翻过一道脊梁坡，车速加快了，路面明显地平坦了许多。又往前走了段路，突然，后面的老马“咴咴”地叫了两声。

赶车的大叔忙跳下车，“嘿……”笑着，拍拍它的脑门儿，“我知道，到家了。”

什么，到地方了？同学们豁地坐起身远远望去。前面，淡蓝的天空如挂着一偌大的纱幔，纱幔下黑雾凝重，混沌模糊，月光皎洁掩影的房屋、院落朦朦胧胧，似是似非。

马车渐渐地近了，才辨得出是个村庄。转瞬之间从高楼林立、灯火辉煌的省城置身这山村里，此时此刻，心中不免生出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马车在一院门前停下来，院里院外围滿了人。赶车的大叔叫过来几个壮实的汉子，帮助知青们把行李搬进了屋。

这是三间正房，屋子里点着油灯和蜡烛。中间屋是厨房，东西灶台里燃着火，锅里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北墙角边堆放着几梱干柴，挨边竖着一口大水缸。待把行李都按妥好，方华把男同学聚到了东屋。

屋子地当央排着八仙桌，一对油灯把室内照得亮亮的，南北火炕，铺着崭新的秫皮席子，土墙，屋顶棚纸己发黄，透着雨水浸渍的印痕。

南北窗都敞开着，因倚滿了人，堵得屋子里那呛人的油烟味一股脑地往喉咙和鼻腔里钻。

卜素葵捏着鼻子，扯过方华的手“方华姐，我饿得快不行了，啥时能吃饭呢？”

“就差你还没死呢！”韩俪饬令地说。

“你咋那么狠，图吃双份啊！”

“不，还可分我一半。”艾晓娟见缝插针。

正在这时，就听屋外有人咳了两声，人在嚷：“老队长来了，老队长来了。”

话音还没落地，一个身体康健的老者，捊着短短泛白的胡须，笑呵呵地拨开倚在门前的人群走了进来。

他年纪五十开外，两鬂略显斑白，褪了色的蓝粗布衣上，挂着几片枯叶，目光慈祥，笑容可掬，精神矍铄。

“好样的、好样的、都是好样的！”他拍了拍男知青的肩膀，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女知青的肩头“多么好的孩子啊，哪家父母舍得送到这里来。唉，黑龙沟让你们受苦了！”

“多么漂亮的妞啊，象似七仙女下凡了。”

“该不是真的七仙女下凡了吧。”

“是真的，你看那边还有七个董郎呢。”

“我看他们是城里的戏子，一个个比画上唱戏的都好看……”

声音听得真而切真，女青年脸上都泛着红晕，男青年心里一个个美滋滋的，如吃了蜜饯一样甜。

“老队长，在场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哥哥、大姐姐们，我们不是唱戏的，更不是什么仙女，你们面前的这十四名知识青年是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来到这里是接受你们再教育的。从今往后，我们在这里扎根，同你们一起生活，一起劳动，一起战天斗地，共同携手建没这美好的小山村。我们衷心地希望你们能欢迎我们、支持我们、帮助我们。”方华话语言简，清脆流畅有力。

“欢迎、欢迎……”窗前和院子里的人呼喊着，还有人用劲地鼓起掌来。

“我们黑龙沟是穷山沟，难免会苦了你们。”老队长把头转向窗外“乡亲们，这些学生是城里人，冷丁来经不住山里的风吹雨打，我们应该帮助他们，在生活和劳动中让他们少吃苦、少遭罪。孩子们都饿了吧，快、快，把饭菜端进来。”他冲外面大声喊。

陆续有人进来，把两大盆饭菜放在八仙桌上。鸡肉炖蘑菇、土豆的香汽溢滿房间，泌入心脾，把那呛人的煤油味赶得无影无踪。

卜素葵蓦地苐一个从墙角处窜过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青年们按时起床，看得出每个人脸上流露出疲惫的倦容。昨晚，乡亲们被老队长赶着散去，吃罢饭己近午夜，男女生各自通了姓名，也都免不了说上几句客套话。

卜素葵年龄最小，加上她娇小活泼、不拘小节的性格，着实让人垂憐、喜爱。

刚刚洗漱完，有人用水桶把饭菜担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五婶，看上去五十多岁，个子不高，瘦瘦的，绾着发阄，明亮的小眼睛，穿着腰间打块补丁、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举手投足谨慎得体。

挑担子的是刘嫂，个子稍高、身体壮实，五官端庄、皮肤润泽，行为举止落落大方，看样子不象是纯粹山沟里的人。

方华忙招呼韩俪、艾晓娟照应大家吃饭，自己与她俩在院子里说着话。

饭吃到半截，赶车的小老板来了。他腰间插着把砍刀，右手提着一小蓝子大红枣，他把枣篮子放到窗台上，接着，拘谨地退在院门口，看着男女知青嗤么着笑。

从李嫂嘴里得知他叫李宝，小名狗儿。他来是想带领知青们上鼻梁山黑龙洞玩，说那山好高，那洞深不见底，往外吹着冷风，发出怪怪的声响，好玩极了。

“真的？”出于新鲜和好奇，卜素葵推开饭碗，高兴地蹦跳起来。

方华要牛迈留下来一同到生产队走走，了解、考查这里的生产情况和风土人情，省得同学们往后经事遭遇尴尬和闹出笑话。

她叮嘱江海涛和韩俪照顾好同学们。又对小李宝说“小兄弟，别瞧他们年岁大，个子比你还高，但攀石过坎可不如你，悬崖峭壁、涉水过涧的危险地方千万不能去，切记，安全苐一。”

小李宝眼晴望着门外，边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