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外面，一个小孩手里拿着张纸，似哭似笑，表情怪异。

“我就知道爹和娘从来没有把我当外人，哈哈，我就知道。”

“那又怎能样？他们都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啊！”

时而流泪，时而狂笑，但他始终紧紧地抓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红纸：郝仁，男，戊戌年九月廿八被捡到生郝英，女，己巳年三月六生辰。二人八字相合，宜于三月后黄道吉日婚嫁。

在古代农村里，男人十三岁娶妻很是平常，而像郝仁这种先定亲后办事的情况也不是很少见。郝仁此时也大致知道了那天听到的真相：郝仁是外人，所以郝大雷夫妇想让他娶郝英，他被当成了童养夫。

只可惜，喜事未至，丧事已来。

三四分钟之后，郝仁停了下来，脸变得比万年寒冰还冷。他把那张纸小心折好放进怀里，然后说道：“沃五，我要复仇。给我复仇的力量，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宿主，我无能为力。”

“我要力量，给我力量！”郝仁咆哮道，“当初是你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如果不是你复活了我，我也不会遇到他们，他们更不会因为我捡到一颗破珠子而死。这都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我们都要负责！”

沃五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的存在只是教你当一个好人，仅此而已。”

“好人？狗屁的好人！我现在只要力量！复仇的力量！”

“宿主，你当初已经死了，是我复活了你。能让你活已经是莫大的恩情，我不欠你什么，而你也没有资格向我要求什么。况且，你真的有珍惜过吗？”

“沃五，你什么意思？”

“你只是把这一切都当作一个游戏，端着你21世纪高文明人类的架子。你扪心自问，过去有没有真正地把自己当成郝大雷、蔡翠、郝英的亲人？没有，你以前并没有真正把他们当成你的家人。你想的只是羽翼丰满之后就离开他们，顺便给他们一些报答，比如几百两银子，或者几千亩田地，你认为这些就够了，对吗？他们到底是什么？在你心中，他们只是两千年前的未开化人，凭你21世纪的见识，你随便做些什么就能报答他们的恩情，对不对？”

郝仁怒吼道：“住口，你胡说！我没有那么想过。”

“真的……一点都没有吗？”沃五悠悠地问道。

沉默，或者说无言的回答。

“你在失去了之后才知道后悔，现在又希望我给你复仇的力量。怎么，你难道想上演一出热血少年身负血海深仇，偶遇老爷爷，十年苦练终复仇的狗血剧情吗？那死去的郝大雷和蔡翠又是什么？激励你称王当霸的工具，还是干脆就是你刷经验的？”

郝仁稚嫩的脸庞再也没有往日的从容，只余下恶鬼般的狰狞，大吼道：“不要说了，沃五，我让你不要说了。”

“不想听吗？那就算了。你是宿主，你说了算。”

风吹过，人沉默。

良久之后，郝仁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沃五，错的人是我，为什么遭到惩罚的人却是爹和娘？他们与人为善，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落得这般惨淡下场？你教我做好人，这个世界还需要好人吗？”

“他们错就错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我教过你当好人的第一课：弱小即原罪，要当好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但是我不能直接给你力量，那需要你自己去追求。”

“我会得到想要的力量，但我不会当好人的，我要去杀光所有的仇人，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郝仁用全身的力气大吼道。

“杀人如麻未必不是好人，蝼蚁不伤也未必不是坏人。”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个决绝的背影逐步走向太阳，然后消失不见。

……

第三天，通缉令下来了，对郝仁和郝英的通缉令。

一个穿着补丁的老秀才站在最前面，头翘得老高，像只雄赳赳、气昂昂大公鸡，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后面的人催促道“孔秀才，你倒是快点念啊，这通缉令上到底写了什么？为什么画上的是两个孩子啊？”

“哼，你们急什么？等着，本秀才这就念。”

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这时候他却有了表演的机会，大声念道：“有稚子郝仁、郝英两姐弟盗窃仙家天云道长灵丹，二子在逃，特下海捕公文通缉此二人。提供消息者赏银二十两，捉拿一个归案，赏银五十两，全部捉住，赏银一百五十两。如若被擒，立刻处斩！”

惊奇者有之，贪婪者有之，不屑者也有之。众人立即议论纷纷，霎时间仿佛有百来只苍蝇齐齐呐喊。

“嘶，这两个娃娃好大的胆子啊，居然连仙人的东西都敢偷。”

有的人关注的地方却是有些不同：“乖乖，一百五十两银子，这可真是一笔横财啊！要知道，就算是一亩上好的水田也只要十两银子，一个黄花大闺女也就是五十两银子的价啊！”

旁边一个大肚子的壮汉讥讽道：“齐老三，你还是不要做白日梦了，乖乖卖你的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