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见张智这件事,十三娘倒是没有什么纠结。
她设局套出了张智,却也在短短相处的那几天发现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自己。她害怕见到他,怕他质问自己为何骗他。却又想在他临死前见他一面,也算是圆了他一个心愿。
跟着安排好的衙役站在牢房门前时,她看到牢房中的床板上躺着一个人,囚衣已经分辨不出眼色了,牢房里一片脏兮兮的样子。可当他听到脚步声抬眼朝这边看来时,眸中的锐利还是刺痛了她的心。
“十三娘!”张智看清楚来人之后,噌地从床板上蹦了起来,几步走到牢门口,隔着一根一根的门柱握住十三娘的手,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质问与责备,全都是满足与开心。
“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张智抓住十三娘的手,粗糙的大手像是怕弄疼了她似的,很快又松了开,“我太激动了……没抓疼你吧?”
十三娘来时的一路上心情都很复杂,她自认为是细作,就不该有感情,可她当武装好自己,准备好迎接对方攻击时,却是遭到了这样温柔的回应。他握着她双手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颤。
“你……你想对我说什么?”十三娘此番前来为了避人耳目,特意穿了披风,头上扣着兜帽,一路低着头,此时方才抬头看着对方,眼中的那一点温柔都化作了冰冷,“张家落得今天这地步,不论你是否怪我,我都无所谓。”
张智略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站在原地望着身前的女子,“最初我不知你的身份,陷入了你们的圈套,实属我粗心大意,也怪不得别人。可是后来……在返回都城的这一路,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你是霍启轩为我下的套,目的就是想借着我做突破口然后除掉张家。我心中虽然有不甘,却也没什么不服气。毕竟,很多事情我就是做了,如果我没那个害人的心思,又怎会让你们抓住把柄?可我这次想见你,只是想问你一句……军帐中的那些时日,你对我说得那些情话可都是真的?”
十三娘的心一颤,匆忙低下头,她做细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这么狼狈的。面对苦主的质问,她从前的那些嚣张与不屑都不见了,心里竟然有一丝难过。
“一切都是假的,就连你我之间的翻云覆雨都是迷药之后的幻觉。”十三娘闭上眼睛,狠心地说出这番话。
身前有踉跄的脚步声,不用抬头也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果然,十三娘一抬头就看到张智跌坐在地上,一双眼满含热泪地看着她,嘴巴张的大大的,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路,您走好。若无它事,我先走了。”十三娘一刻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了,她害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张智缓了好半天,才看到十三娘将兜帽戴好,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从来不知情之苦,今日一尝醉终生。
从天牢里出来,十三娘的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原本想在街上走一走,可是想起孟九卿的嘱咐,又无奈地上了马车,直接回了孟楼。张家虽然被定罪了,可终究还没执行,只要人未死,一切皆有可能。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绿成见十三娘一脸茫然的表情,心下有些担心。她家姑娘一向都是飞扬跋扈的,可这次任务回来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劲,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三娘感觉有些疲惫,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绿成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退了出去。
孟园内,青风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云青莲,解释道:“我是在城外的破庙里发现的,当时她就穿着这身衣裳,并且一直都是昏迷状态。我刚刚找大夫看过了,并不是生病,而是饿晕了。”
云宛央起身走过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只穿着中衣,头发有些散乱,脸色有些蜡黄,与前些日子看得模样确实有些不同。
“破庙没有往来的行人?”云宛央看向青风,青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属下找到她时,她是被藏到了佛像的后面,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着布条。如果不是我们有意在寻人,一般人是肯定发现不了的。”
云宛央叹了口气,指了指水秀,吩咐道:“先把她带到客房,给她准备换洗的衣服和吃食。”
“是”水秀招呼了几个小丫鬟一起上前,将云青莲带了出去。
孟九卿扶着云宛央坐回了软塌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劝道:“待她醒过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用着急。”
云宛央现在很想问问云青莲关于母亲的死因,可是自从得知她被掳走之后,心里就一直在悬着。
终究是姐妹一场,纵然心里再恨,也还是担心她的安全。
“先让她养着吧,先弄清楚她是如何被掳走的更重要。”云宛央忽然想到霍灵珊的那些话,屏退了所有人,看向孟九卿认真地说道:“听说宁远侯被赐婚了,他可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