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来得很快,身后却没人,站在后面走道处朝管事招手。管事一看,皱起了眉,向铜钱告一声罪,快步走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手下愁眉苦脸,忐忑道:“于师傅说他要睡午觉,让这位大人下午再来。”
“屁!他隅中才起,还睡什么午觉!”管事瞪眼,低声骂道。
手下道:“您看这事……”
“你傻吗?换一个人过来,快去!”管事踹了他屁股一脚。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铜钱只能隐约听到些许,就见管事的踹了那小伙计一脚后朝他奔来,又点头哈腰道:“实在对不住,于师傅今日有些不舒服,卧床不起了,您大人有大量,小的给您换一个好手艺过来,您看可还行?”
铜钱只道谁来都行,反正他也不懂,便点点头表示可以。
不多时,那小伙计又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文士,身形微胖,脸却有些瘦削,带着些许黑眼圈。装裱字画的虽称匠人,却也都爱自诩读书士子,爱着过了时的文士长袍,耐脏,又能显示身份。
那中年文士朝着铜钱行了一礼,自报家门道:“鄙人姓李,您叫我李师傅就行。”读书人么,都爱自持身份,大多数都是看不起阉人的,李师傅也是这样。此时生活所迫他朝着铜钱一礼,可行事作风还是显得高傲,抬着下巴不用正眼看人的。
铜钱也知道自己不受读书人待见,也不计较,直接从袖中掏出那团纸:“你看看这个,给它弄平了裱起来。”
李师傅当即眉峰高高地皱起。他不是没见过那种污损了的字画,可是皱褶这么严重的还要裱起来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他接过来,放到管事算账用的桌子上,一点点地,慢慢地将它铺平。
“好字!”他突然赞了一声,回头目光热切地看着铜钱:“请问这是哪位大人的亲笔?”
铜钱斥道:“干你何事?只管做事便罢!”
李师傅自知逾越,秉持着读书人那点自尊,僵着不向铜钱低头,只回头继续摆弄那张纸。半晌,他回身面朝铜钱,垂下头道:“这幅字皱褶太严重,已经无法完全展平了。”
铜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死心地道:“完全没办法吗?”
“于师傅可能可以,”李师傅显然不太甘心地道,“他手艺最好,可以让他试试。”同行是冤家,让一个匠人承认别人比他手艺好可是比登天还难。李师傅会这样推举于师傅,可见于师傅手艺可能真的高过了他太多。
“就是那个卧床不起的于师傅?”
管事马上接道:“是啊,就是他。您不如将这幅字留在这里,于师傅裱好了给您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