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澄影惊讶地看着跟在铜钱身后的于师傅。跟她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她以为于师傅会是那种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有几十年经验手艺才会那么好,却没想到于师傅会那么年轻,看起来也就不到而立之年的样子,还未蓄须,一身青色儒袍,
脸有些瘦削,长得很是刻板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一进书房便叩头行礼,自报家门道:“草民于承志,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百里澄影点点头,道:“平身。”待他站起来,立直了身子,便道:“你装裱的东西朕看到了,也非常满意,赐你黄金十两,一会下去领赏吧。”
谁知,于承志突然又跪了下来,连连叩头,声音惶恐:“还请陛下明示,草民哪里做得不好,草民甘愿领罚啊!”
百里澄影哪想他会是这个反应啊,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铜钱站到她身后,附耳说道:“陛下,您赏赐得太多了,他不敢接啊。”
百里澄影从来没赏赐过别人,不知道应该赏赐多少合适,今天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钱,便有一种“暴发户”一样的豪气,张口就要赏赐十两黄金,哪里会考虑对方的地位?
铜钱似乎看出来她的局促,便告了声罪,站起身来扬声道:“于师傅您不用磕头了,陛下确实非常欣赏您的手艺,您不敢领这重赏,陛下也理解,一会便随咱家去领五枚金叶吧。”
于承志这才放心地领了赏。百里澄影也松了口气,放松下来拉家常似的问道:“你的手艺这么好,做这行多少年了?”
于承志道:“回陛下,草民的手艺乃是家传,家里从曾祖父那一辈开始便在禁**职了。”
“一门手艺竟能传承那么久啊,”百里澄影有些钦佩,“那现在你们家族里,可还有人在宫里供职?”
“没有了,”于承志有些黯然,道,“如今‘承’字辈只有我传承了家里的手艺,其余的子侄都去经商了。”
“为何?你们家的手艺如此之好,为何他们不学?”百里澄影问道。
于承志苦笑:“书画装裱之事,会的人多,如我们家这般精研的却很少。可当世之人只求一个‘成’字,只要能做成便可称之为匠人,如今只靠这手艺根本不能养家糊口了。”
“呵,那你还敢摆架子?”百里澄影一声轻笑,道,“听铜钱说,他可是跑了好几趟才请动你吶。”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就说,为什么陛下突然要赏那么多金子,果然是要捧杀他!于承志惊出了一身冷汗,又“噗通”一声跪下:“草民有罪!草民不知是陛下之令,只道又是宫中下人故意刁难,方才借故不出的。”
“还有人故意刁难你一个小小的匠人?”百里澄影虽然这么问了,可是心里已信了七八分,因为宫中本就欺弱怕强成风,她可是深有体会。
于承志听她的口气缓和了几分,暗暗定了定神,道:“草民自诩技巧第一,月奉却与其他匠人相同,甚至不够养家糊口,故有小人多加嘲讽,更有宫中有些地位的下人,听了草民的事后,故意拿污损了的废纸刁难草民,若是做不成便要罚我,这才……”
“岂有此理!”百里澄影怒了。这宫中人情冷暖她早已尝了个遍,更能体会于承志的无奈。当下便令铜钱:“去查!谁有如此作为,记录在册报上来。”
铜钱附耳,小声道:“这事要不要报备给睿王爷?”他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只是明白百里澄影如今身不由己的处境,担心擅自行事会惹恼百里岑珩罢了。
百里澄影一噎,可是为了面子,仍旧坚持,对于承志道:“你先下去,一会跟铜钱领了赏便带着他认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