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并没有那么多的自由选择,别人觉得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比登天还难。
陈生坠楼属于工地事故,按道理是应该得到赔偿,但王月桂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人家不愿意赔钱,她就是两眼一抹黑,丝毫不知道怎么办,喊冤吗?
上哪喊?
人是陈木带去的,作为工程队的头,他也有责任,但除了人情外的那点赔偿,那笔巨额医药费,他也不可能掏,活是他介绍过去没错,可陈生是在工地出事的,这笔钱应该有开发商赔偿。
“这可怎么办啊!”王月桂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穿着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衣衫,坐在医院的长廊,满脸痛苦。
陈生上工的是个小县城,出事之后先是到了当地的医院,人是救回来,但也等同于残废,半身不遂,后半生就得在床上靠人伺候着过活。
手术费也还是陈木和几个工友暂借的,陈吉知道消息赶来的时候也取了仅有的存款,还了一部分,那还有一部分欠着。
后续要的治疗费用对平头百姓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打一辈子工也不可能挣得回来,陈吉没办法,只能四处打电话借钱。但因为之前陈文强的事情已经跟不少人借了钱,现在谁还能借钱给陈家,不躲着就不错了。
后赶来的王月桂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知道哭,哭完了给娘家那边打电话,借了一些钱,勉强凑够医院第一期要交的费用,其他的也没着落。
十二月底,陈兰花没同任何人商量就强硬的办理了退学手续,学校打电话给家长要求确认以及来签字,陈兰花打给了陈吉。
“阿兰,事情还没到这步。”老家这边已经是火烧眉毛,但陈吉还算稳得住,他并不赞同陈兰花退学,好不容易考上的,而且现在已经大二了,再撑一年就可以出去实习,到时候再做打算,总要顺利毕业才行。
陈兰花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劝告,而且她比谁都清楚家里现在的经济状况,她爸出事了,瘫了,今后陈家的生活,她们所有人的生活都没人可以指望了,她不可能再心安理得的待在学校,等两年后毕业。
“退了吧,我也不想念了。”在此之前,陈兰花已经哭够了,所以在给陈吉打电话的时候冷静了许多。
她说她不想念了,其实也正确,大学这两年的回忆对她来说也并没有多美好,她在这里学到的东西也并没有任何实际性,可骤然要离开,还是以这样逼不得已的方式离开,她感到惶恐不安,难过,不舍得。
陈吉心知自己这个侄女表面上看起来文文静静,不善言辞,从小性格就乖僻,但骨子里却是个主意很正的孩子,知道劝说已经没有用,他就跟陈兰花学校那边通了电话。
花了一周时间处理自己在学校的事情,办理各种各样的手续,等到尘埃落定,已经是元月了。
新的一年,陈兰花离开了校园,拖着行李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回身看了一眼,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自己和学校的合影。
她的青春,到这里就算是正式结束了,走出这一步,她就没法再回头,哪怕将来她能回来继续读书,心境也不同了,那也不是她的梦想了。
眼角滑落的泪滴,是陈兰花告别自己青春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