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是清晨,河面之上弥布着灰白色的水汽,码头那边毕竟还没到开船的时辰,船工车马的动静不算很大。这阵子吵闹声惊破了一早的宁静,很快犹如铜锣声在天空旷野河面上回响起来。
起初张汹并不在意,许是哪家人与船队起了冲突,这是常有的事。
北边几个郡过河大多是从这高唐津一带过去,这里的水深浪小船只方便通过,因而聚集在此的人形形色色,各种行当的都有,求学投奔的士子、如他们一样的商旅、逃难的流民、雇佣的伙夫,身份杂乱,又是路途当中,难免有几个脾气不好。
后来,局势渐渐升级,达到终要爆发的程度,张汹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吵闹声中夹杂了一些难听的辱骂词汇,娘啊,爹啊,总之离开不开这些。双方互有还嘴,双方都不甘示弱,随之而来是拳打脚踢,然后就有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张汹害怕乃是自家的护卫伤人,连忙赶了过去,索性看到自己这些护卫老老实实地卸货,没参与进来。
已经有人躺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左右扭摆,脸上五官拧在一块,显得极其痛苦。
闹事的是一个人,被打的是两个人,这两人是另一家商队护卫,冲突不知因何而起,而商队另外的护卫都放下了手中的活,朝闹事者围了过来。围得水泄不通,任其长上翅膀也插翅难飞,不过或许是忌惮此人的功夫,迟迟无人敢上前动手。双方怒目相视,一时对峙在一起。
张汹不知道事情起因,走到自家刚刚在场的护卫边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大概经过。原来最根本的原因,竟然是谈钱没谈拢所致。关键时候,没钱真就是大事。
谁对谁错张汹根本不去想,此事与他无关,他便袖手旁观。只是希望这场冲突能够早点结束,别耽搁了自己的行程。
双方对峙时,商队的主家干预进来,与围着的人谈了几句,声色俱厉,居高临下。大概是仗着自己人多,根本不惧怕闹事者拿他怎么样。
张汹无奈地摇摇头,恐怕这人不会善罢甘休了。
果然,不一会儿,咒骂声再次响起来,砰砰砰,一阵拳打脚踢胡乱打斗,局面演变为不可控的混战。
中间闹事那人背后挨上了几拳,被这以多欺少弄得怒火大冒,只听到一声金鸣声,一柄刀从鞘中拔出。锋利亮白的刀刃对着这群护卫,他转了一圈,面露凶相,大有不要命的气势,这把刀被他纂在手中有极大的威胁。护卫都是顾惜性命之人,见状立马纷纷朝后跳动,躲闪散开。
闹事人露出了真面目,张汹仔细一看,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那日在房子县遭遇黑山贼时遇见的潘璋。
他素白衣裳,背上负了一个大包裹,黝黑脸上满是恶狠狠地怒容,嘴中骂骂咧咧,朝这群围着他的护卫啐着口水。
“真是无巧不成书,居然在此遇见了他。”那日分别之后,张汹差不多已经将他忘了,此时在渡口遇到潘璋,张汹万分意外。房子县离此遥远,若无什么大事他为何要来到这里。
张汹来不及多想,那边已经拔刀相向。商队护卫都是见惯了场面的人,遇到冲突早有一套准备,他们转过身来往马车边上的大箱子里取来了几柄刀。
“你去阻止他们。”张汹对着自己一名护卫说道。
这名护卫闻言也不问为何,习惯了听从命令,放下了手中的活,走了上去。
“诸位且慢。”
“嗯?”火并的双方都停了下来。他们未必真的想要打上一场,行走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刀真枪的拼命,打赢了打输都不好处理。见到有旁人出来干预,也就不慌动手。
“诸位火气都消消,大家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商量,何必动刀动气,出门在外为的是求财,和气生财嘛,身上若是挂了彩,难免晦气,财气也就散了。”张汹笑着说道。
众人看了他一眼,难掩讶异,张汹毕竟是个年轻人,能站出来劝架已经算得上勇气可嘉。
潘璋记性不错,注意到了张汹,仔细看了几眼,觉得眼熟。张汹的容貌没那么惊世骇俗,想要牢记不忘不容易,那日不过寥寥数语,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应敌上,潘璋不敢确认。
潘璋的刀尖却渐渐向下垂,他此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