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瑛坐在上首,背靠墙,正和这七个如狼似虎的大汉对脸。假小子欠了欠身说:
“诸位才来啊。”
当先的大汉一愣,看杨瑛笑呵呵地挺和气,不由得缓下脸色,生硬地问:
“你们从哪儿来?”
杨瑛说:“从苗山。”
那大汉吓了一跳,大眼珠子在杨瑛脸上转了两转,又问:“上哪儿去?”
杨瑛说:“就上这儿。”
“干什么?”
“找人。”
“找谁?”
“龙镇江。”
大汉又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杨瑛问:“你认识龙镇江?”
“啊……不……”
杨瑛不会撒谎,说的全是老实话。那大汉却并未全信,翻了翻眼珠,仿佛回过味儿来,猛然大吼一声:
“你敢戏耍老子!”
一伸那蒲扇似的大毛手,隔着桌子便向杨瑛抓去。居灵不紧不慢地从桌上拿起一根鸡骨头往上一举,那大汉嗷的一声,痛得退出老远,把旁边的桌子撞翻了。他低头一看,又厚又大的掌心,扎进一根二寸多长鸡腿骨,手背上还露出了一点小尖尖。
居灵行若无事,从衣襟上抽下粉手帕,仔仔细细擦着三根又白又细的手指头。
那哼哈二将全部红了眼,大吼一声左右齐上,两个铁锤般的拳头直向居灵脸上捣来,居灵一仰脸,把手中的丝帕左右一摆,拂在两个毛拳上,两个壮汉同声惨叫,左手托着青紫色的右拳头,痛得直打磨磨。后面那四个站脚助威的仍然像木桩子一样戳着,却吓得黑黪黪的胖脸越来越白,额角上滚下了豆粒大小的汗珠子。
看来那个掌心被扎的大汉还有点见识,一拔下手上的鸡骨头,见冒出的血发紫,伤口四周渐渐变黑,立即像活见了鬼,惊嚎一声“五毒教!”扑通一下跪在灵儿面前,像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磕头,连声央告:“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居灵看着他们一字一板地说:“你们七个混蛋听着,给我好好跪着,等姑奶奶吃完饭再放生,若敢动一动,我叫你们死了狗都不敢吃。”
七个大汉登时全矮了半截,像七根橛子直挺挺跪在地上。
居灵笑眯眯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错动着白白的细牙,慢慢嚼着。包世仇看看他,居灵坦然一笑说:
“雕虫小技,叫兄弟见笑。”
包世仇看她那突然现出的豪迈本色,不禁大为赞赏,拿起酒壶敬了居灵一杯酒,笑着说:“灵姐姐,这才是庐山真面,好。”
居灵说:“谢谢,兄弟过奖。”一仰脖喝下了那杯酒。
杨瑛想起熊伯伯写给爸爸的一副对联,随口念了出来:“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假小子转文常常驴唇不对马嘴,这回却恰到好处,包世仇不禁为之击节。
这顿饭吃到日影西斜,包世仇看屋里顾客早已走光,奇怪的是竟再没有一个新顾客登门。几个地痞遭报,竟然没有人敢来看热闹,可见这七个混混儿是一方恶霸,老百姓畏如蛇蝎。居灵吓唬了几句,说下次再看见他们作恶,就把他们四只爪子统统烂掉,吓得七根木橛子像霜打的茄子,连骨头都软了。
居灵吩咐堂倌拿来一碗水,那滑头滑脑的堂倌像狗颠屁股,一转身便端来一碗清水,居灵看了堂倌一眼问:
“你和他们很熟吧?”
堂倌吓得一哆嗦,啊啊两声,没敢答言。
居灵把手指尖在碗里一涮,将水碗推在桌边,轻斥一声:
“拿去喝了。”
那掌心冒紫血的大汉早已痛得浑身颤抖,面色灰败,一听此言如闻綸音,捧过碗便大口喝下去。
居灵又斥一声:“给他俩留点。”
那大汉赶忙把水碗送给身旁的哼哈二将各自喝了一口。
居灵说:“记住,三年之内不近酒色,否则,周身溃烂,死无完尸!”
三个喝水的大汉吓得一紧脖子,七个人齐刷刷磕了一个头,赶快夹着尾巴溜了。
杨瑛小声问居灵:“什么毒这么厉害?一管三年。”
居灵小声说:“拍桌吓耗子,逼他们少作孽。”
包世仇听见了,感慨地说:“此所谓以毒攻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