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训练场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要精致那么一点。
或许用“精致”形容校场不太贴切,但这校场上除了满地的灰尘草根之外,四个角落打扫得特别干净。
“去,跑一圈给我看看。”
我刚想问方泷那四个角都放着什么,这一句就劈头盖脸朝我砸来。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口中道:“一定要跑吗?必须得今天?”
“那你想什么时候?去去去,别墨迹。”方泷抱起双臂往后一靠。
“……”哪有报到第一天就让别人跑圈的啊!这地方真的正规吗?
不对,我竟然在这纠结一个野外的训练营正不正规……
虽然心里愤愤,身体还是很听话地起了步。这一加速,直到夕阳收回最后一道光线才结束。
“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你不是高材生吗?体育强项?”
方泷冷嘲热讽的话音不时传来,我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扑倒在地。汗水滴进眼睛,我忍着沙痛才看清脚下那不过是半干枯的草茎。
小腿肌肉立刻扭曲着绞痛起来,好像因为突然停下抽筋了。我索性往地上一躺,品尝着这痛苦,连坐起来伸直腿的力气都不剩。
完全混乱的心率占据了我的听觉,方泷好像走近说了些什么,我完全听不清,耳蜗中满是血液回流的嗡嗡声。
方泷从身后拿出一瓶水。我伸手去抓,他却向后一步避开了。
“现在不能喝水,等你能爬起来了自己来拿。”说着,他把水瓶放在了场外的长椅上,“今天先这样吧,看你也不行了,别第一天就倒毙在校场上。”
听见这句话的我全身细胞都在雀跃。肺部像鼓风机张合,我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黑暗。
眨眨眼,方泷已经到了面前,朝我伸出一只手:“坐起来,躺着不好。”
我忙着喘气,没工夫理他那只手。他看我一偏头,直接拧起我的衣领生把我拉坐起来,差点把我勒断气。
“想在这里坐多久随意,不想感冒的话天黑之前给我爬起来。”
天黑之前?现在已经天黑了好吧!我抬头看一眼西边,艳色的火烧云已经开始暗淡,夜晚就在眼前了。
“……感冒就感冒吧,不管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太阳底下曝晒濒死的鱼,“……让我喘口气……”
方泷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最后我还是咸鱼一样被他拖进了房里。
身体打了个冷颤,脑中游离的千百个梦境一瞬间逃离,留下还懵懂着的耳中传入窗外不知名的鸟鸣。
好冷……没开暖气吗?
臂肘一动蹭到了冷硬的床板,我才想起这已经不是家里了。
整根脊柱都在呻吟,尤其是两条腿,每走一步都带着叠加起的尖锐酸痛。我呲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躺过的,只简单铺了层床单的板床。
这里条件还真恶劣。
窗上没有窗帘不说,整间房不足三十平方米,除了睡觉根本没法干别的。墙壁没粉刷过,粗糙打磨后的木板上还带着细小木刺。有些地方甚至连钉子头都看得见。
这木板房……看来是不会有什么供暖了。也就是说,晚上冷也只能忍着。
推开合页吱呀直响的木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数十个一模一样的小木房。这里看起来像是住宅区,在稍远的坡上有更大些的房子,房顶深青色瓦片与简陋木屋区别明显。
昨夜我依稀记得一路都迎着夕阳。朝日出的东方看去,果然是昨天那片训练场。
沙土飞扬的场中,有人影微动。
方泷正立场中,身上正套着他那副机械骨骼。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一边,正目不转睛地观察他打出的每一拳。
我忍不住走近了些。
“左臂需要些微调,幸亏你发现得早。”等方泷收了式,老人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工具,卸下了机械骨骼的左臂。
“马上就到日子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错。”
“渐秋还没回来?”
“老白?他估计现在正脱不开身,”方泷眉头拧成一团,“这次的苗子都很不错,应该能守住。”
“真有那么轻松就好了……”老人叹一口气,拿着拆下来的左臂颤颤巍巍走向了楼群。方泷把身上剩下的部分脱下,放回旅行包中。
“你小子,起来了啊?”
我正在想方泷说的“日子”是什么日子,就被他一抬头发现了。
他不会又让我去跑圈吧?一想到昨天,我心里一颤,后退了半步。
“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卖了。”方泷把旅行包甩在背上,“你落下太多了,进度必须得加快。今天可没时间给你做散步运动,在这等我,带你去林子里玩。”
散步运动……我一头黑线。
坐在校场上数蚂蚁整整三百只,方泷才两手空空从那边回来。看见我,他咧嘴一笑。
“走,带你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