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鬃决不允许我就这么在它眼前消失,给我制造偷袭它的机会。现在它既然已经被我激怒,就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恢复平静。
风尘小心翼翼闪到我身后,我能听到他脚步声逐渐愈来愈远,愈来愈轻。
没有必要再继续示弱了。我左手拿箭的动作挡在斗篷后,一直等我把箭杆送在嘴边,烈鬃才忽然觉出危险,从卧姿弹起,朝我亮出发黄的尖牙。
我直起腰,双臂尽量朝两旁伸展。烈鬃的鬃毛完全膨胀,体型比之前大了一整圈。相信现在在它眼中,我也比之前高了一倍。
烈鬃没有贸然攻击,我们两个体型的变化都让对方忌惮。它双眼把我紧紧锁住,在我身旁绕着弧线,和之前那只追捕我的烈鬃动作如出一辙。
那一只被我引去杀了,你也逃不掉。
只是这次,恐怕没人在最后时刻神兵天降救我小命了。我有些后悔刚刚没把风哨交给风尘,不然至少他还能先送小冬回去。
烈鬃收起那圈膨胀得夸张的鬃毛,眼中凶光半点不减。让鬃毛充血太费力气,既然用体型恐吓不成,那就实打实打一场,用爪牙试探究竟谁更强。
眼前这只烈鬃不如上次那只经验丰富,至少在与人对战方面是的。我就在他眼前用牙齿上好了箭,拉起上弦机关,它就只是谨慎看着,等着我的下一步动作。
我心里暗喜。它太轻敌了,竟然等着我上好了箭再和它公平决斗。箭在弦上,这场战斗就不那么公平了。
经验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那么作为敌人,不妨让这个过程惨痛一点。
脱臼的右臂转开了那个角度,一阵阵地刺疼。我慢慢朝树后移动,现在这副身体做不出太灵敏的回避动作,没有比身旁的瞻王木更完美的掩体了。
像这样的对峙中,谁占得了先机,胜利就会偏向谁那边。
烈鬃仍然没有唤来两个小弟,看起来它似乎认为我是入侵其领地的挑战者。头领间的争斗随从不能插手,想不到在蛮荒的怪物世界,也有类似的潜规则。
挑战不成功的结果呢?逃不掉就是死。
对峙磨光了烈鬃的耐心。它两只前爪向后微收,腰盘下沉。未被鬃毛覆盖的皮毛下隐约可见绷紧的发达肌肉。
这动作极其熟悉,隐约中它与我记忆中的某部分重合了。
这是扑击的前奏。
我有充足的时间能闪到树后。但它如果一击扑空,顺势爬上树顶,情况只会更棘手。
第一支箭矢是我唯一的机会,受伤后的烈鬃绝对不会再像一开始一样轻视我手上的机弩。
烈鬃的后腿已经开始发力,身体弹向空中。由于第一次与人战斗,它采用了较保守的试探性攻击动作。像扑抓猎物一样跃起,利齿咬向对方的喉咙。即便我躲开了,两只弹出的前爪也能把我开膛破肚。不过这样一来,它柔软的腹部就暴露在我面前。
不就是开膛破肚?谁怕谁?看看到底是你先把我撕碎,还是我先把你射穿!
烈鬃跃起的身影几乎占据了我全部视野,想射偏都很难。我抬手随意扣动扳机,金属箭头向上深深穿透那片雪白的软毛。我看到它眼中刻进深深的恐惧,随后大片的血滴扬起。
一双利爪穿透血幕而来。虽然我已尽力躲避,但还是低估了这烈鬃扑击的力道,连箭矢的冲力都没能造成多少影响。胸前的内衫被狂暴地撕开,烈鬃的爪尖还带着些来不及降温的,它自己的血。
看到烈鬃近两米高的身体在地面上痛苦地翻滚,像一条脱了水的鱼。我的大脑都没能马上适应一瞬间的形势反转,慢慢从致命危险的僵冷中恢复。
……我赢了?
一支箭矢深深穿透腹部的内脏,我几乎能从它背部的皮下看到一个尖锐的凸起。
它活不久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内出血休克,而被其他怪物填进肚子。
烈鬃后腿挣了挣,想把身子重新翻回来。但它腹部还插着一支箭,稍一动就会痛不欲生。它侧卧在地面上,把嘴插进草丛,发出独特频率的嚎叫。
不好,它在召唤同伴!
两道脚步声不再掩饰,迅速从远方接近。烈鬃的两个小弟果然就在附近。
来不及再一箭结果它了,我转身就逃。被两只烈鬃夹攻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肯定比那只仪兽更容易被撕成两段。
幸运女神又一次为我挺身而出,两只烈鬃小弟赶来的方向一左一右,正好将我夹在中间。它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后不停惨嚎着的它们的头领,一只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另一只只用余光瞄了我一眼,从我身侧几米处一掠而过。
我就这么被简简单单地放过了。
在它们眼中,自己的头领正在接受其他怪物的挑战,做梦也不会想到打赢它们头领的是我这个看起来瘦弱的人类。
风尘带着小冬应该径直往湖边去了,他们也没有理由在林子里兜兜转转。在前方不远处,与我视线平行的位置,一支箭钉在树干上。
箭头插得不深,是用人力硬生生捅进去的。箭杆上系着道细细的红布,正随着细风微微飘动。下方的树皮被撕下一块,露出的光滑木质部上刻着一个箭头,直直指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