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随云慌不择路,也不管是不是死胡同,专找隐蔽杂乱的小巷子乱钻,待跑到一处高墙之下,竖起耳朵仔细听去,身后并无追赶的脚步声,这才放下了心,靠墙大口的喘气,寻思暂时算是安全了,心中的疑惑也随之而来。今夜之事太过奇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巧合,倒像是事先设计好,等着自己入瓮。报案之人定是事件的始作俑者,他为什么要陷害自己?又能将时间拿捏得那么准?来此的一路上,自己并未和任何旁人交谈,这个人怎知自己到了扬州?如果当时不进那个大门,而是离开,那他岂不是白忙活?转念又一想,这样的人必然心狠手辣,就算这次陷害自己不成,定会寻找下次机会,到时可能害死更多人,如果这样说来,那还是让他一次成功吧,少死点人也是好的。
叶随云满脑子疑问,胡思乱想中紧绷的意识松弛了下来,顿觉周身疲惫不堪。想到一路赶来已久未休息,转头打量身后一人多高的墙檐,猜想里面必是大房子,找间空屋先睡一觉再说。
一过围墙,发现此处是座大阁楼的后院,隐约听到正院嘈杂嬉闹的人声传来,仔细听去,叶随云不禁苦笑:“难怪此时还这么热闹,原来又是青楼妓院,上次在金水镇已经见识过了,这种地方还是少来的好。”正想离开时,又犹豫起来,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许那个行不法正在四处追捕自己,这里反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旁人绝想不到自己躲在这种地方。
一想到此,叶随云决定找个没人房间先休息一晚再说。他轻轻爬上阁楼二层,暗忖:“都说扬州乃是烟花之乡,果然不错,这青楼的规模可比金水镇的大多了,连房间都这么多。”来到一间黑灯的空厢房,小心翼翼推门进去,确定屋内没人,这才找了把黄花木椅盘膝坐下,回神修养。对现在的叶随云来说,打坐和睡觉的功效相差无几。而且他一想到平时睡在这床铺上的人,就怎么都不想躺下去。
就在他将睡未睡的时候,隔着两间厢房传来阵阵笑声,乃是两个男子以及陪侍的几个女人在喝酒谈笑。只听其中一男道:“欧阳兄,小弟真是对你由衷的钦佩,竟连七秀坊的女子都是轻松上手,来来来,干了这杯。”说完哈哈大笑,声音充满**之意。
叶随云清醒过来,但觉这声音颇为耳熟,可一时想不起是谁。暗骂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啥都记不住?”
正在苦思,那个‘欧阳兄’却给出了答案,就听他道:“景兄过奖了,这女人嘛,不管表面多么三贞九烈,冷若冰霜,其实还不都是故意摆摆姿态,这世上哪儿会有不动春心的女子呢?”说完两人又是齐声嬉笑,夹杂几名陪侍女子的笑声,好不下流。
叶随云心中一亮:“是了,是那个采花贼‘景’,曾在金水西阳林想要掳走唐西瑶,这家伙不是好东西。”
景接着说道:“如此说来,小弟就要多多劳烦欧阳兄了。”
欧阳兄道:“好说好说,小可倒是好奇起来,景兄究竟为何执意要得到此物。”
景回道:“不瞒老兄,小弟也是为了点虚名罢了。如今在江湖之中说起这天下第一神盗的名头,老一辈是柳公子和‘长风万里’卫栖梧,究竟谁高谁低那也说不好,只知这二人已经明争暗斗了多年。”叶随云一听说到卫栖梧,登时来了精神。
只听欧阳兄回道:“不错,在下也略有耳闻,此二人的轻功不知如何的超凡入圣,盗术又精。只是柳公子乃为一己私利窃夺,而卫栖梧却是劫富济贫。倒还是口碑好一点。”
景说道:“且不说他们,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新一代的盗中能手那就要数卫栖梧的弟子,江湖人称‘玉面飞狐’的代施和区区在下。”
欧阳兄连忙恭维道:“那是自然,以景兄本事,自然胜过那什么代施。只不过景兄偷的多数是人而已,做的是咱们男人最艳羡的窃玉偷香。哈哈。。。”说到得意处,又是一阵大笑。
叶随云听得眉头只皱,虽然不太明白,但也知这两个家伙说的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坏人名节的恶行,具体怎么会坏了别人的名节叶随云倒也不懂去考虑了。
景继续道:“照呀,小弟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那代施比试比试,否则这新神盗的名头唯恐别人不服,却苦于没有好时机。”叶随云心想这人果然不要脸,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已经是盗神了。
就听景顿了顿,接着道:“这不,机会说来就来,此时代施也已到了扬州,小弟向她下了战书,约好谁能先偷得此物,另一个甘愿服输。她也应承了。”
欧阳兄道:“原来如此,兄弟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只是这样会否胜之不武?”景忙接道:“所谓兵不厌诈,只要达到了目的,也没什么不可。”
欧阳兄符合道:“说的是,不知你们赌约的彩头是什么?”景的声音透着浓浓得意道:“就是赢家提出一个要求,输的人必须照办。”
“噢?”欧阳兄好奇道:“你若赢了,会提什么要求?”
景淫笑道:“代施可是个绝色女子,到时自然。。。”话未说完,两人又是大笑不已,得意非凡。夹杂几个女子‘你好坏呀’的话语,闹成一团。
叶随云怒气渐升,听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谈论代施,只想冲出去一人一掌毙了这两个下流坯子,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是处境堪忧,可不宜暴露,因此耐着性子又坐下来,暗忖:“不知这厮说的是什么东西?好歹不能让他比代施先拿到。待有机会再好好教训他。”此时那边传来的话语已经越来越是不堪,叶随云静下心,缓缓运行体内真气,不多会儿便进入忘我境界,耳边的莺莺燕燕也渐渐消失了。
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相比昨晚的人声鼎沸,整个青楼此时早已安静了许多。叶随云开窗张望,见左右无人,快速闪身翻出,来到昨夜的弄堂之中。待他自巷内缓步行出,不由精神一振。只见攘来熙往的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骈肩叠迹,好不热闹。放眼望去,身着长衫的青年男子,有的手拿摇扇,一派文人雅士之风,不时言谈,潇洒自在。而桃李女子绫燕翠衣,笑语盈盈,万般旖旎。卖货郎和小商贩,或挑着货担,或推着独轮车,正在沿街叫卖,护城河边青油油的柳枝随风摇曳,处处一派江南风光,叫人好不惬意。叶随云昨夜到达扬州城已是初更时分,只到此时,他才真正领略到唐朝最富庶大都市的气息竟是这般繁华祥和,让他心情舒爽不已。
还没走两步,叶随云的好心情就已经荡然无存,只见一张张画着自己头像的通缉令已贴得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每隔几十步距离就是一张。叶随云连忙低头转进离身旁最近的小巷,只捡弯多的地方走,待身后热闹的街市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这才停住。心想这行不法真是够狠,一晚上就将自己的画像贴得满大街都是,这情况别说去调查真凶,就是随便走动恐怕都不成了。”见这里也贴着一张自己的通缉令纸,心中一时烦乱,拿不定主意该如何。
就在叶随云六神无主的时候,忽听街对面传来叫骂声:“你胡扯,俺们帮主不是杀人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乞丐涨红了脸,怒视身前的三个成年乞丐。其中年纪最长的乞丐指着旁边的告示道:“官府连告示都贴出来了,还能有假?幸好咱兄弟几个没入丐帮,不然跟着一块丢人。”
叶随云微感奇怪:“他们自然是在说我,可是难道不是所有的乞丐都是丐帮弟子吗?”叶随云虽然身为帮主,可是真正对于丐帮的行事规矩却知之甚少,否则也不会有天都镇宴请陈忠和郭青那样的笑话了。虽然人们都说丐帮弟子遍天下,可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叫花子都是丐帮中人。除了当年尹天赐创帮时的第一批人,之后的人想加入须得有人推荐,再举行入帮仪式才算正式成为帮会的人。而入帮仪式根据各地分舵的情况,也都不尽相同,有的一年一次,有的一年多次。往往每举行一次便是一大批的新弟子登记入册。而加入的人也并非都是真正的乞丐,也可能是仰慕丐帮或是为了学习武艺的江湖好汉。而眼前这四个人,显然那个小乞丐是丐帮弟子,而另外三个却只是普通的恶丐。
只听小丐怒道:“放你娘的屁,俺们帮主是大英雄,绝不会做这等恶事,你们三个就是给俺帮主提鞋也不配!”
那年长乞丐怒道:“你小子长胆子了,竟敢骂爷爷,打。”三人顿时拳打脚踢,那小丐力弱难抗,抱头受着对方的老拳,嘴里却依旧不停骂着:“三个狗东西,有种打死爷爷,爷爷才不怕你们。”
三人一听更怒,下手愈重,眼看小丐被打得鼻青脸肿,叶随云忍不住要冲过去拉开三人,忽见到街口几个衙役走来,只好又缩身回去。待几个衙役走近,看到情况,笑骂道:“行了,行了,老元,再打出人命了。”感情这几个人认得那老乞丐。
元姓老丐一见有官差出面,只好停手,赔笑道:“原来是刘大人,这小崽子犟的狠,就要狠狠教训教训。”其实对方不过是个衙吏而已,只不过姓元的老丐管这种官府人都叫大人,以示亲热,哪管到底是什么官职。
刘捕快道:“今天上面下令说有个姓叶的重犯在逃,你们也看着点,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府衙。”老乞丐三人忙哈腰点头道:“大人放心,我们自然不敢怠慢。”刘捕快一挥手,点头道:“行了,走吧,别惹事。”说完便随着其他的几名衙吏离开了。
老乞丐也不敢再动手,狠狠道:“小崽子,以后老实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带着两个同伙朝衙役们来的方向走了。顿时整条小街安静下来,只剩那小乞丐挣扎着慢慢坐起,显然被打得不轻。
叶随云正准备过去扶起他,忽见小乞丐站起身,慢慢蹭到布告牌前,左右看了看,接着一把将上面的通缉纸撕下,团吧团吧揣进怀里,边嘟囔道:“说俺们帮主杀人,放你的屁。”然后又赶忙一瘸一拐跑回刚才的位置坐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叶随云看着好笑,走过去道:“你这么做可是犯法的。”
那小乞丐被抓个现形,面露惊慌看着叶随云,嘴硬道:“什么。。什么犯法?俺啥都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