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说:“吴逆散布伪檄,蛊惑人心,乱我国本。今后,凡有隐匿伪檄者,格杀勿论!魏东亭,收缴伪檄的工作交给你去办吧。”
“嗟!”
康熙为什么要对一个破檄文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呢?这正是千古一帝的英明之处!吴在桂的反清檄文直指清政府统治的要害:政权非法、民族压迫。如果让这样的东西在社会上流传开来,那还能好吗?所以清朝官方史书上一个字也登载,看你吴三桂还想翻案!
散了朝,康熙左思右想,决定去养心殿孝庄太皇太后那里去一趟。一来当时自己发过誓:吴三桂要反,他就退位。现在吴三桂真个反了,面子上过不去。二来也要去问计一下孝庄,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到了养心殿,康熙跪下便哭:“皇祖母,是孙儿不好。现在吴三桂反了,孙儿请求退位,请皇祖母另择贤君而立。”
孝庄气得都不拿正眼瞧他:“玄烨呀,你才亲政几天,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哀家之前就告诫过你,吴三桂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当年你皇爷爷费尽心机,在山海山时,就想趁乱灭了他,结果让他给跑了。现在你可倒好,惹出了事,外有三藩之乱,内有逆贼作乱,就跑来装可怜,要求退位。哀家看你这是被吓破了胆!你是六神无主,是想逃避责任!”
康熙羞得满脸通红:“孙儿知错了。”
孝庄叹了口气,说:“你呀,还是年轻!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你以为退位了,他吴一桂就会放过你吗?他要是真的成就了霸业,你跑到哪里也是死路一条!”
“孙儿知道了。只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哎,事到如今,埋怨也没有用了,哀家想了,咱也不必惊慌,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今天你在朝堂上,都是怎么和大臣们商量的?”
康熙把刚才在朝堂上与大臣的说话和自己的安排向孝庄汇报了一遍。孝庄满意地点点头:“方儿,你安排的不错!咱们今天刚得着信儿,具体这大半个月过去了,吴三桂那边什么进展,还有得进一步的消息,照常理来说,剿灭吴逆应该问题不大。”
康熙一听“常理”二字,不知有何深意,便问:“皇祖母,为何要说照常理呢?吴三桂,灭明的是他,现在复明的也是他,汉人们早就把他恨透了,谁还会跟着他去造反呢?无人跟随,他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吗?到时咱大兵一到,他还不是束手就擒!”
“话是这么说,哀家原来也是这么以为的,”孝庄示意康熙起来,坐到她身边,“可哀家刚才看了伪檄之后,又听萨穆哈说到吴三桂他去哭永历陵了,便感觉这事有点不是那么简单。”
“咳,哭个破陵咋了?谁不祭奠个自己的祖先啊。这还能翻天?”
“要害不在哭陵本身,而在人心!以前咱们也知道吴三桂修陵这件事,但是都没太在意。没想到老贼今天竟派上这用场了!以前汉人们都是最恨吴三桂的,恨不能生啖其肉、活吞其骨。可现在他这么一哭一闹,哀家担心人心有变呐!”
康熙听了仍一头雾水,问:“皇祖母,您怎么能判定人心会有变呢?咱们这驭民三策做得那么成功,汉人又都是些贱骨头,不至于有那么严重吧?”
“你说得没错。哀家也只是猜测,但伪檄上有一句话,叫人心惊。”
“哪句话?”
“招讨大将军总统世子郑!”
“台湾郑氏?咳,孙儿以为是什么呢,郑经那就是一饭桶,打不过咱就跑到海上躲着去了。朕正想去收拾他们呢,没想到他居然自不量力,自己找上门来!”康熙不以为然地说。
“郑经本身,哀家一点儿也不忧虑。这个人比起他老爹来,可差得太远喽!关键是郑氏这么多年来,一直奉前明正朔,用永历年号,以正统自居,按理说应该和吴三桂势不两立才对,至少也不会跟着掺和。可现在伪檄上点名要造反的,除了那耿精忠,就是他郑经了!真是想不到,他们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孝庄说道。
康熙听了,心头也一震,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沉吟半响,说:“可能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吧,不一定是真的。”
孝庄摇摇头:“不会。哀家太了解吴三桂了,他要么不写,写上去的便打不了狂语。”
“那也没什么。依孙儿年看,管他真正(郑)经,假正(郑)经,咱怕什么呀?只要满洲大兵一出,那可是一日千里的虎狼之师呀!当年什么郑成功、李定国不也闹得挺凶吗?还不是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康熙自信地说。
“玄儿,你真的想用清兵去征剿吗?”孝庄有些不安地问。
“那还用说!在汉人心中,咱满洲八旗是战无不胜的神话!光吓就吓死他们了。”
孝庄连忙摆手,说:“你以后少给我提什么满洲大兵了!咱满人能有多少呀,加块儿还没有他吴三桂部队的一个零头多!八旗兵不可战胜那是用来唬汉人的,你怎么也相信了呢?”
康熙十分不解地问:“难道八旗兵不是孙儿说的,战无不胜吗?”
孝庄没好气地回道:“是什么是啊!八旗兵战无不胜,那是因为他们都躲在后面摇旗呐喊,真正冲锋陷阵的都是汉奸部队!有他们在前面当炮灰,咱八旗兵能打败仗吗?”
康熙听了,恍然大语道:“噢!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八旗不行,该用谁平叛呢?还望皇祖母赐教!”
孝庄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送你八个字,孙儿你要谨记于心!”
“哪八个字?”
“以华制华,以汉制汉!”
“以华制华,以汉制汉!”康熙重复了一遍,“哦,孙儿明白了!这就是我大清的立国之本呐!哈哈哈!”
说罢,祖孙二人执手言笑,整个养心殿都弥漫在一种详和的气氛之中。
吴三桂自昆明起兵后,扣押了折尔旨、傅礼达,将他们软禁在军中。周(王)军逢山开道,遇水搭桥,队列严整,每天前军起营,而后是中军,再后是左军,最后是右军。黎明时分拔寨起营,傍晚时分安营歇息。安营时,皆依山傍水,每天行军大约五十里。吴三桂下令:部队沿途不得住宿民房,得擅入城廓。行军部队,井然有序,有王师气度,云南提督张国柱、永北总兵官杜辉、鹤庆总兵柯泽、布政使崔之瑛、提学首国昌等人纷纷来投,吴三桂一一接纳,予以任命。
胡国柱的三万先头部队,直扑贵阳而来。贵州总督甘文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刚接到提督李本琛的来信,暗示其已投诚吴三桂。此时,整个贵阳城已乱作一团,守将闻听周军将至,纷纷四下逃窜,甘文焜连杀了几个逃兵,也无济于事。他先逼着自己的妻妾上吊之后,只带着四子甘围城和十余名骑兵,逃到镇远。镇远位于贵州、湖南两省交界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甘文焜打算在这里积蓄力量反扑,阻止吴三桂北上。
甘文焜来到镇远城下,冲着城楼上的守卫大喊:“我是总督甘文焜,快开城门!”连喊了三遍,城上的守兵一动不动。
原来镇远总兵江义已密秘反正,吴三桂令其坚守不出,等待大军到来。江义一身戎装,笑着来到城楼之上,说:“甘大人,你做清人的走狗还没有做够呀?”
“什么?”甘文焜一时蒙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急道,“江老弟,快开城门,天三桂反了,我们得在这里阻击住他!”
“哈哈!”江义大笑道,“甘大人,给您直说了吧,吴三桂是我的老上司,我是不会反对他的。”
甘文焜这才明白,原来江义反了,气得直骂:“你…你们,都想造反呀!气煞我也!”说罢,拨马渡河,往吉祥寺逃去。江义一看甘文焜跑了,忙招呼身旁的贵州巡抚曹吉申,带着人马就往吉祥寺杀去。很快将吉祥寺围个水泄不通。甘文焜父子见已无生路,朝北拜了三拜,自刎而死。
吴三桂大军到达贵阳后,稍作休整。李本琛、江义、曹吉申、总兵王永清也前来报到,加入周军之中。
覆朔将军马宝向吴三桂建议道:“周王,您只让王屏藩带四万人马去四川,会不会太少了?四川天府之国,地盘大清兵也多。”
吴三桂笑着掳了掳胡子,说:“王屏藩去四川,如同我去。”马宝又说:“广西是咱们的后方,您率大军北上,末将愿领一支偏师,前往广西!”
“你快歇会吧!到了湖南,有的是仗给你打!广西只需一说客足够了。”吴三桂知道马宝打仗的瘾又犯了,这一路上,一个抵抗的清兵没见到,可把他急坏了。
吴三桂叫来汪仕容,说:“任荣啊,还得你辛苦一趟,带上本王的书信,先去广西说降孙延龄,再去陕西让马鹞子起兵响应。”
汪仕容一听,这还真是能者多劳啊,忙说:“臣一定不辱使命。”说完,拔脚要走。吴三桂又想起来什么,叫住他:“任荣,马鹞子那边,你要多加小心。最近听说伪康熙对他拉拢得紧。”
“遵命。”汪仕容心悦:“您老太多虑啦,只要我小张良一出马,何时失过手?太小瞧我汪某人了吧。”
汪仕容小时候命苦,母亲早死,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心思就都放在这个女人身上了,很少过问汪仕容的事情。他还有一个姐姐,人很漂亮,而且贤惠,但也是苦命,嫁得男人对她很一般,后来那男从,也就是汪仕容的姐夫了,到南京做生意,在当地又讨了个小老婆,至此就把汪仕容的姐姐一个人扔在家里,不闻不问。
汪仕容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大志向,但家里人没有一个看得起他,除了他姐姐之外。汪仕容效仿苏秦、张议云游四方,也没搞出什么名堂来。
一次,汪仕容从外面游学回来,吃尽了苦头。他姐姐也是一肚子委屈,两人就抱在一起放声大哭。除了亲情之外,难免动了些许的男女之情,这一幕却不巧被他们继母撞见了,见两人衣衫不整、慌慌张张的样子,继母挖苦道:“哎哟,汪仕容,我可听说你是个大才子呀,大才子那都是风流倜傥。像什么唐伯虎点秋香,你是点自己的姐姐,哈哈哈。”
汪仕容的脸一下子红了,忙跪下求情道:“孩儿知错了!求母亲大人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
继母听了,浪笑道:“要老娘不说也行,但你可不能光便宜了你姐姐,咱要雨露均沾……”
这一幕仿佛噩梦一般在汪仕容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汪仕容从心底里感激吴三桂,可以说,吴三桂是他命中的贵人,没有吴三桂便没有他的今天。因此,虽然此行辛苦且危险,汪仕容亦是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