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袁野再次睁开眼睛,已然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他一惊而起,想到方才惊险一幕,不由得直视自己的左腿,但见裤腿高高挽起,小腿处缚着一圈一圈的纱布,看来是遇到好心人救了自己。
袁野长舒了口气,幸脱大难,回想过去贸然进入山林的总总,不禁有些后怕,以后断断不能再被欲望冲昏头脑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才细细看向四处。
自己所在的房间,并不大,长宽十余步的样子,屋子里十分的简陋,除了两张床倚墙而摆,窗口下还搁着一张桌子,上边有一份江城日报。
袁野正待伸手去拿报纸,却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走入一个少年,身着少见的浅灰色长衣,光光的脑袋。袁野忙坐直身体,道:“小师傅,是你救的我么?”少年人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个出家的小和尚。
那少年僧人走近床前,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了摆手。袁野瞬时明白过来,原来少年口不能言,是个残障人士。
在过往袁野丰富的打工历史中,曾在一家本地的汽车配件厂上班,进厂没几天,意外发现这个一百人的小厂,竟然有二十多个聋哑人。细问之下,才知道,小厂的老板能这么“好心”的雇佣他们,不过是为了避税,这些聋哑人一年能给他省下四十多万税金,不看不知道,原来这里别有奥妙,看来,哪个老板都不会做吃亏的买卖。
因为工作中不时要和他们打交道,迫不得已,要学些手语,一来二去,便对手语产生浓厚兴趣,便专门请教他们手语法门,很是学了些东西,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学习了那么久的手语,却一直得不到伸展使用,好像自己家有个好宝贝,总想着要广邀亲朋,在大家面前显摆显摆,才觉得痛快。
其实手语并不难学,他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我们普通人常用的许多手势和他们的手语相通的,没有太大区别,复杂一些的专业类手语,也是可以触类旁通的,所谓的一理通,百理通,不外如是。
袁野当即伸出左手,虚握成拳,拇指竖起,微弯致意,表示感谢,那少年,摆了摆手,示意不是自己出手相救,另有其人。
两人手势不断,袁野才大致明白过来,原来是少年的师傅带着他的师兄,两人出去采药,在葫芦岭后山正巧碰见昏死过去的袁野,便将他背回此地,包扎一番。
不幸中的大幸是,事发时他遇见的那条长蛇,是一条无毒蛇,这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和尚告诉他,此地是一处庙宇,他们师徒三人在此居住,平里里开开荒种种地,一地采些草药,聊以度日。两人聊得正欢,外面又走入一人,年约六旬,身材瘦削,却是面色红润,非常康健的老人。
老人面现异色,少年人居然和自己的弟子清风谈笑风声,真真令人侧目,在老人的记忆中,能够自如地与耳聋的清风交流,迄今为止,面前小家伙是第一人,由此老人对袁野不禁侧目。
袁野一见那进屋的老人,哪里还不明白,定然是小和尚口中的师傅,是他救了自己的小命,当即坐直身体,恭谨谢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袁野永世铭记。”
真的,设非老人刚巧路过,也许袁野又再一次千古了,他的这一次重生便交待在葫芦岭后山。
老和尚呵呵一笑,双手合什,道:“我佛慈悲,老和尚不过适逢其会,礼当施以援手,小施主不必客气?”
他说的一口地道的北方方言,听口音似乎是北bei京那一带的口音,说实话,旧日的老方言,听着真的很有意思。
没有任何来由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竟然没有产生出一丝生分,袁野对老和尚感到十分亲切,说话也很自然,一点不像初见面的陌生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袁野记得一句书中有句话,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此时不由自主众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与这位老和尚也算有缘吧。
这几日深夜,袁野也曾细细思忖,自己的重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思来想去,却始终不得要领。
犹记得重生前的最后一瞬,身处河堤下,自己只顾着抓取那串意外断裂的佛珠手链,便脚下一歪,身不由已,栽入江水中,然后斗转乾坤间,回到了1984年,这不能不令人叹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更具惊奇的是,那个佛珠手串竟然也随他一起回转过去,此刻正好好的戴在他的手腕上,想到这里,袁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那串佛珠。
那天,他对那串佛珠如此看重,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抓住,不许丢失,是有原因的。
2002年,他的母亲李梅此生唯一的一次出去旅游,便是去了趟山shan西五台山礼佛。李梅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老太太专程向显通寺住持大和尚求了一块护身符以护佑幺儿,大和尚细细寻问了问袁野的生辰八字,瞑目片刻,自腕口取下一串菩提子佛珠,道:“此子和我佛有缘”。
袁野倒是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和佛家有缘,只觉得这个老和尚有点装比的成分,宛如一个神棍。他感念母亲的拳拳之爱,从此将这串百余子佛珠戴于手腕,向不离身。
于他来说,佛珠象征母亲,代表母亲,重逾一切,不能有半点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