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四章 绘画班(1 / 2)又一片蔚蓝天空首页

在屋里缓过劲儿来的袁野看到书桌上摆放多日的书法习作,不由一阵恍惚,心头复又想起了栖岩寺和况大师。一晃儿,半个月过去,他忙着签约,他忙着智力竞赛,整个人忙得脚底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反倒把拜师的这桩大事给拋诸九霄云外。

幸好刚才想起来了,不然这件事情又不知道被自已拖到猴年马月了。

既然记起此事,无论如何得走一遭栖岩寺,抓紧把拜师这件大事搞定。

次日一早,袁野便骑车直奔栖岩寺,好在昨天夜里下了一场豪雨,早晨的气温降了许多,天气很凉快,一路无话,很快便来到栖岩寺。

第三次站立在栖岩寺前,袁野环顾四周,一片断壁残垣、衰败萧瑟的景象,不禁感慨万端,人家都说佛门圣地,自具宝相庄严之气,两年前大火的武侠电影少林寺中,那座嵩山少林寺的影像,他至今还记忆犹新,篷篷绿意掩映中,现出一片林次栉比、规模宏阔的寺宇。那又是怎生的一个肃然景慕之情。

远的不说,再看江城附近的广佛寺、宏法寺、东门寺,这三座寺庙也皆是气宇轩昂,不让余类,有哪一个混得如栖碉寺这般悽惨,这身孕破落,整个比要饭花子还不如。

瞧瞧眼前破败的栖岩寺,不禁摇头失笑,几间风吹雨打的破旧房子,墙体斑斑驳驳,充满岁月的痕迹,一簇一簇的杂草肆无忌惮地生长着。这般萧条景象,还敢妄称什么禅林古刹,叫人如何能够生出孺慕崇敬之心。

这样的一座寺宇,况大师兀自坚持不走,袁野隐约猜到一些什么,但还是替他感到一丝悲哀,与其为了心中的一个理念死死困守此处,流连不去,毋宁转投他处,托庇到某个大寺院算了,那样至少老和尚的余生会滋润许多。

况大师对栖岩寺的执着,对信念的坚守,他倒是十分欣赏,这种百折不回,锲尔不舍的精气神,袁野是非常佩服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种行为也要看值不值得。眼见得栖岩寺已是风中残烛,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根本救无可救了,还有必要去为这样的一个寺庙去陪葬么?

再好的情怀也要有展示的地方,不是么?

袁野站立门前,一时浮想联翩,良久之后才抬手拍了拍寺门,没想到又是清风小和尚开门,清风一见是袁野,登时两眼亮晶晶的,现出喜悦之色,他自然认出了这个精通手语的少年人,当即手势运转如飞,话语如连珠炮似的吐了出来。这个人世间,难得碰到一位能与他交流无碍的人类,怎能不让他欣喜雀跃。

袁野也是发自心底地喜欢这个开朗乐观的小孩,自然双手比划不断,陪他聊了许久,然后问道:“今天大师在不在庙里?”

“在,师父他在后面陪客人!”

袁野不禁一愣,陪客人?这却是奇了怪了,他陪的哪门子客人?就他这破破烂烂的小庙,哪位大爷会瞎了眼到他这儿做客?

“什么样的客人?”

“大师的老朋友!”

带着一脸的疑惑,袁野跟着清风穿过两三道院门,来到屋后,没想到房后面别有洞天,居然是个异常开阔的大院,大院延伸开去,一直抵到巨大的巨岩山跟下,远远地,便见山前一大片绿意悠然的竹林婆娑起舞,其间隐隐现出一个小小的凉亭,亭子正中唯两把藤椅,一张几案,再无余物。

况大师立于几案一侧,兴味盎然地凝神看着,一位面容青癯、容颜略显苦相的老者正伏身在案前全神贯注,挥毫泼墨。

袁野悄然走了过去。

但见几案上铺陈着一张四尺横批,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淋漓,浓淡相间,十数株荷叶亭亭玉立于纸上,摇曳生姿,颇为可怜,便连几根枝茎横斜而出的莲花,也自具一番意趣。

老人这幅画是一副传统水墨画,墨荷图。

虽说中国古代素有所谓书画同缘一说,许多书法名家大都兼具绘画功底,有的甚至书法绘画齐头并进,一时瑜亮,比如赵孟府,比如苏东坡。

可对于袁野来讲,前世的兴趣所至,太多时间贯注于书法上面。绘画么,西洋画在童年的时候了解一些,至于国画,也仅仅知道个大概,懂的并不多。他只约略记得,擅长画荷的大国手有张大千与王冕,仅此而已。

不过毕竟他的童年时代也曾经学习绘画许多年,练就的一双慧眼光还是能够看出一些门道的。他感到面前老者的绘画功力不简单,至于怎么个不简单,恕他眼拙,再也看不出来了。

说起来,他的童年与绘画颇有一番机缘,从小他和小妹便莫名地迷上了绘画一道,对于线条、人物、勾勒自有一番喜悦之情,经年累月沉醉其中,竟致乐不思蜀,这个兴趣一直持续到晋级高中,伴随了他们六年幸福而单纯的美好时光,后来高中学业日重,才不得不忍痛割爱,挥动慧剑斩断情丝,绝了与绘画的那份缘分。

其时他们二人之所以对绘画如此之大的兴趣,也颇得家人的推波助澜。

袁父袁母大力支持孩子们学画学书法这些兴趣爱好,是别有居心的,他们并没有什么所谓高大上的理想,培养孩子们的艺术细胞,陶冶孩子们的性情,使之大有作为。

二位家长的目的非常简单,这几桩活动正好适于室内开展,孩子们学绘画学书法,可以老老实实地安坐家里,不用在外面四处乱跑,偷鸡摸狗,惹事生非。

小时候的袁家兄妹学习绘画,也没有什么讲究,纯粹是瞎乱鼓捣,见到可爱的动物大象熊猫,就戳几笔,见到威风凛凛的将军关羽张飞,就描几笔,没有什么轨迹可寻。

八岁时,袁野一眼觑见同桌新买的文具盒,上面印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卡通大象,当即便被那个大象的卡娃伊形象彻底俘虏了,深深地迷上了那个玩意儿。

当时也不知哪来的一股疯狂劲儿,拿起纸笔来天天描,日日画,就这一张大象的图像,愣是让袁野持之以恒地画了一个学期,留下的画稿足有两三百张之多。有志者事竟成,最终袁野画大象,如臂使指一般,端的是有模有样,信手拈来。

从他锲而不舍的这股狠劲儿,不难看出袁野和绘画的缘份。

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天分,袁野与袁莉兄妹二人画任何东西,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河里游的,都能做到六七分相似度,无形中更增添了二人绘画的热情和兴趣。

然而野路子终究是野路子,没有经过什么系统的技法训练和名师指导,成就也就仅限于萤火虫那点光芒罢了。后来袁野不无遗憾地对小妹袁莉说道:“倘若当年我们能够得遇一位好的老师,也许我们的人生又是一番别样的世界。”小妹黯然点头。

犹记得四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吉隽华叫大家写一篇作文,题目叫做“我的理想”。这种作文题目都烂大街了,与那个“难忘的一件小事”、“我的”、“我读了一本好书”等题目并列为小学生们最恶俗的作文题目。中国的许多男孩女孩,无论是七零后,八零后,九零后,都曾经不可避免地写过类似命题作文。

当年青春年少的袁野对绘画充满无限想往,满怀憧憬地写下了一篇雄文,反正是写了许多许多字,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老师,我的理想就是,长大了当一个伟大的画家。

他生怕老师不相信自己的话,以为自己是吹牛皮,还诚心诚意地将自己最近几天精心所绘的得意之作唐僧师徒,附于作文本中。

那段时间,他们班都在传看小人书西游记,每一集西游记的尾页都有一幅图像,唐僧坐于白龙马上,宝相庄严。马前是大弟子孙悟空反手擎着如意金箍棒,另一手搭凉篷,锐目如电,目视远方。白龙马边上是手拿钉钯的猪八戒,肥头大耳,腆着一个巨大的草包肚子。最后一个是背着行李一脸苦相的沙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