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在给李坪户抢救的杨启邢抬起头来往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躺在李得倩怀中的李得景双眼死死盯着其父身影,胸前再无起伏,已是故去,刚刚那声喊,应是回光返照透支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唉,杨启邢轻轻一叹,这边也停下了给李坪户做心脏复苏的动作,那位姑娘可以假装自己怀中的情郎还活着,可自己身为一名医生,却不能假装自己的病人还活着,他只是不忍看到这位善良的老人就这般在自己眼前故去。
一只大手在杨启邢肩上轻轻拍了拍,杨启邢回首望去,见是耿成文站在自己身后张着嘴在说着什么,杨启邢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不光是耿成文的声音,就连四周的喊杀声,哭喊声,风声,火声,此时也全都消失不见,四周寂静得可怕!
娘希匹!!我聋了??
“当!!”正当杨启邢又惊又慌不知所措时,一声不知从哪传来的钟声瞬间笼罩其耳,钟声很大,他却不觉刺耳,反而感觉全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钟声渐渐消逝,四周的嘈杂声复起,哭喊,厮杀,火焰,狂风纷纷涌入耳中,争先恐后的来证明杨启邢没有聋。
“这附近哪有庙宇?刚刚那钟声真是奇怪。”恢复过来后的杨启邢稳了稳心神,用手将李坪户的双眼轻轻合上后问道。
“庙宇?钟声?兄长莫非想请和尚来为李员外超度?不过现在和尚可不好找。”杨启铃美目轻眨,似还沉寂在李家父子的逝去中语带伤感的道。
耿成文倒是见惯了生离死别,他有侠肝义胆是不错,但这不代表他是个玻璃心,其父在朝廷当差时正值贾似道当政,那时的南宋朝廷不可谓不黑暗,耿成文的侠肝义胆也是在那时诞生。
他抱着刀,皱着眉看向远处隐隐可见正在厮杀的人影说道:“什么钟声寺庙我不知道也没听过,我只知道那些袭营的人要杀过来了,接下来如何行事?”
那么大的钟声你们能听不见?算了。
想着,杨启邢望向远处那十几个厮杀正酣的身影和两方身后一大群看热闹的身影,心中冷汗直冒,这就是所谓的袭营吗?
十几个人在前面打群架几百人扛着木棍在后面看热闹,这战斗力,怪不得自古来纯粹的流民起事都掀不起什么浪花,除非碰上成建制的军卒加入战斗力才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就算是十几个人,也不是自己几人能应付得了的。
“玲儿,你背着杨兴能跑多远。”这话问得,杨启邢都羞得慌,两个大男人要一个女孩去背一个昏迷的男人,这也没办法,谁叫自家这个脑袋缺跟筋的妹子学什么不好非要苦练轻功?
但这门手艺,要放在前世,送外卖倒是一绝呀!
杨启铃绣眉一挑,道:“兴哥儿整日里无肉不欢的,我可抗不动,就算抗得动也走不了多远,而且兄长啊,我们就这样走了那这些李员外的家室怎么办?”
耿成文也是点头道:“李坪户虽无官职,却能为百姓散尽家财,救得一方黎民,其家室,不该落于贼手。”
现代人和古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现代人是完全的利己主义者,而古人讲究很多,正所谓君子一诺轻生死,许多古人是真的会为一个诺言前去赴死。
不是我说你们两,这要搁在我前世你们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叫啥吗?作死呀你们两,杨启邢干脆把心一横,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说吧,打算怎么个死法?”
耿成文看着一团乱麻的流民,撇撇嘴道:“其实这帮子人能听我指挥,就算没经过训练,挡住外面那帮乌合之众应不算难事。”
指挥一帮儿郎冲锋陷阵算是耿成文儿时梦想了,整日里听着父亲吹嘘他年少时在北边怎么怎么英勇,什么破金都啊,抗蒙骑啊,可自打他有记忆以来,父亲就已经一直在临安任职。
殿前司都虞侯,听起来好大的武官,却是一直没机会上战场,他自己平日又野惯了,整日里行侠仗义的都是自己一人独来独往,加上时常闯祸,耿武涛又不想让他走武官路,于是他就基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耿武涛的兵权。
其实真要他来指挥李营流民抗敌,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可杨启邢不知道啊,杨启邢一听,还以为这家伙是那种胸有兵书百册的类型。
便又重新站起身来冲那边正围着李坪户尸体痛哭的李家一众亲眷喊道:“你等若再哭哭啼啼,便就要有人送你们下去见李员外了,都过来,我身旁这位漠北刀客耿正义有办法救你们!!”
众人一听,除了那李得倩小娘子仍在抱着李得景的尸体自顾自的说着话外,其余人等皆是围上前来,求爷爷告奶奶的求耿成文救他们。
见此情景,李得名心中微微一叹:那位杨小公子只是说有法可想,却没说是甚法,你们这样哀求,平白的叫人看清了我李家。
李得名无奈也没办法,毕竟身份辈分都在那摆着,他说的话其他人也不会去听,只得推开人群朝耿成文做了个揖,道:“正义兄,不知计将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