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随手采摘红菱,分给众人。欧阳心中有意逗她,便装着连红菱的硬皮也无法剥开。阿碧笑道:“公子爷勿是江南人,勿会剥菱,我拨你剥。”连剥数枚,放在他掌中。
欧阳见那菱皮肉光亮,送入嘴中,甘香爽脆,清甜特殊,笑道:“这红菱的滋味清而不腻,便和姑娘唱的小曲普通。”
阿碧脸上轻轻一红,笑道:“拿我的歌儿来比水红菱,今朝倒是第一趟听到,多谢公子啦!”菱塘尚未过完,阿碧又驾着小舟从一丛芦苇和茭白中穿了过去。
这么一来,连轩辕龙也起了戒心,暗暗记忆小舟的来路,以备回出时不致迷路,可是一眼望去,满湖荷叶、菱叶、芦苇、茭白,都是一模一样,兼之荷叶、菱叶在水面飘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就算此刻记得清分明楚,瞬间间场面便全然不同。
他不时凝视阿碧双目,都想从她目光之中,瞧出她寻路的法子和指标,但她只是漫不经意的采菱拨水,拨弄棹桨,似乎这许许多多纵横交织、棋盘普通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纹普通明白,生而知之,不须识别。
转头望向欧阳见他只顾吃红菱不是对着阿碧笑容,全无担忧,似乎一切尽在控制中,轩辕龙也放下心来,又打起坐来。
过了会欧阳觉得有些饱了也不再吃了,说道:“听了阿比姑娘如此美好的歌声,在下也献丑唱一小歪曲解闷如何?”
阿碧一听冲动起来:“可好啊!公子的音乐定也是不同普通”
“梦随风万里~~几度红尘来去~~人面桃花长相依~~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莫叹明月笑多情~~爱早已念起~~你的眼眸如星~~回首是潇潇暮雨~~天涯止境看流光飞去~~不问何处是归期~~几世情缘不负相思引~~等候繁花能开满天际~~只愿共你终身不遗忘~~~莫回首~~笑对万千风情”
一曲《相思引》由他明朗的音韵唱出来,甚是可好听,其中包含情感。
阿碧听他唱完,心中无比冲动,自是听出他其中的心意了,再加上欧阳在唱这曲子时时不时望着她笑容,忽然她发现她的心里有了这个白衣少年的影子,并把慕容复在他心里位置给占领了,俏脸一红忙把头低下继续摇桨说道:“公子歌声如此动听,阿碧历来没听过。”
“呵呵,阿碧姑娘过奖了,怎及姑娘仙乐。”欧阳笑道。
如此曲迂回折的划了两个多时辰,未牌时分,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显露一角飞檐。阿碧道:“到了!巨匠,情公子,累得你们坐了半日船。”欧阳打趣道笑道:“只需有红菱可吃,清歌可听,我便这么坐它十年八年船,那也不累。”
阿碧拍手接道:“你要听歌吃菱,这又有甚不便当的?在这湖里一辈子勿进来便可好哩!”说完才发现本人心中想地尽是他不觉面红耳赤。
阿碧摇动木桨,将船直向柳阴中划去,到得临近,只见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阿碧将小船系在树枝之上,忽听得柳枝上一只小鸟“莎莎都莎,莎莎都莎”的叫了起来,声音洪亮。阿碧模拟鸟鸣,也叫了几下,回头笑道:“请上岸吧!”
众人逐一跨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小巧,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轩辕龙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
阿碧摇头道:“不。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中央,真实不能接待贵客。不过这位巨匠父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我可作不了主,只好请几位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阿朱姊姊。”
轩辕龙一听,心头有气,脸色轻轻一沉。他是吐蕃国护国法王,身份何等尊崇?别说在吐蕃国大受国主礼敬,即是来到大宋、乾坤、辽国、西夏的朝廷之中,各国君主也必待以贵宾之礼,何况他又是慕容先生的知交旧友,这番亲来祭墓,慕容公子事前不知,已然出门,那也而已,可是这下人不请他到正厅客舍盛大接待,却将他带到一个小婢的别院,真实太也气人。但他见阿碧语笑盈盈,并无半分轻慢之意,心想:“这小丫头什么也不懂,我何必跟她普通见识。”想到此节,便即平心静气。欧阳见她提起阿朱,心里也是冲动,就要见到本人的妹妹了,这苦命的女子生前不知父母,刚晓得就命丧爱人之手且死得甚是委屈,本人对她最是同情,下定决计不让悲剧重演。
轩辕龙问道问道:“你阿朱姊姊是谁?”阿碧笑道:“阿朱就是阿朱,伊只比我大一个月,介末就摆起阿姊架子来哉。我叫伊阿姊,介末叫做呒不法子,啥人教伊大我一个月呢?你用勿着叫伊阿姊,你假使叫伊阿姊末,伊越发要自得哩。”她咭咭咯咯的说着,语声清柔,若奏管弦,将四人引进屋去。
到得厅上,阿碧请各人就座,便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欧阳端起茶碗,扑鼻一阵幽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欧阳见这珠状茶叶是太湖左近山峰的特产“碧螺春”,喝了一口,只觉满嘴幽香,舌底生津,当下赞道:“好个‘碧螺春’的确是人世极品。”阿碧见他语出精妙,笑容道:“公子,你说的这名字甚是美好,末是说这茶耶?我们管它叫做‘吓煞人香’哩,以极言其香。”“哦,~~呵呵”欧阳旋即想到在那时还没这么叫当即笑声应过。轩辕龙见茶叶乖僻,都不敢喝。轩辕龙向在西域和吐蕃山地寓居,喝惯了苦涩的黑色茶砖,见到这等碧绿有毛的茶叶,难免狐疑有毒。
四色点心是玫瑰松子糖、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外形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普通。
欧阳赞道:“这些点心如此精致,滋味定是绝美的了,可是教人又怎舍得张口去吃?”
阿碧笑容道:“公子尽管吃好哉,我们还有。”欧阳吃一件赞一件,大快平生。轩辕龙见欧阳尽管大吃大喝全不在意,也开端吃起来。
轩辕龙的耐烦也真了得,过了半天,待欧阳将茶水和四样糕点都尝了个遍,赞了个够,才道:“如此便请姑娘去通知你的阿朱姊姊。”
阿碧笑道:“阿朱的庄子离这里有四九水路,今朝来不及去哉,四位在这里住一晚,明朝一早,我送四位去‘听香水榭’。”
轩辕龙问道:“什么四九水路?”
阿碧道:“一九是九里,二九十八里,四九就是三十六里。”原来江南一带,说道路途间隔,总是一九、二九的计算。
轩辕龙道:“早知如此,姑娘独自送我们去听香水榭,岂不直爽?”
欧阳笑道:“这里人烟稀少,与外面又甚隔绝,又没个人陪阿碧姑娘说说话,岂不寂寞死。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我们两,怎可随便放过?”
“呵呵,公子真是聪明无比,全被公子猜中了哉,介不要笑话人家哩”见欧阳猜中心中想法对他更增好感,粉脸嘟红的说道。
轩辕龙听她此话,心中愤慨不已,正欲发作。后堂转出一个须发如银的老人,手中撑着一根拐杖,说道:“阿碧,是谁要见公子啊?”说的却是官话,语音甚是纯粹。
轩辕龙向那老人道:“这位施主尊姓大名?是慕容先生的亲戚,还是朋友?”那老人裂嘴一笑,说道:“老头儿是公子爷的老仆,有什么尊姓大名?听说巨匠父是我们故世的老爷的好朋友,不知有什么叮嘱。”轩辕龙道:“我的事要见到公子后当面奉告。”那老人道:“那可不巧了,公子爷前天动身出门,说不定那一天才回来。”轩辕龙问道:“公子去了何处?”那老人侧过了头,伸手敲敲本人的额角,道:“这个么,我可老胡涂了,仿佛是去西夏国,又说什么辽国,也说不定是吐蕃,要不然便是乾坤。”
轩辕龙哼了一声,心中不悦,当时天下五国分峙,除了当地是大宋所辖,这老人却把其他四国都说全了。他明晓得老人是伪装胡涂,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等公子回来了,请管家带我去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尽故人之情。”
那老人双手乱摇,说道:“这个我可作不起主,我也不是什么管家。”轩辕龙道:“那么尊府的管家是谁?请出来一见。”那老人连连点头,说道:“很好,很好!我去请管家来。”转过身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喃喃自语:“这个年头儿啊,世上什么坏人都有,假扮了和尚道士,便想来化缘骗人。我老头儿什么没见过,才不上这个当呢。”
阿碧忙向轩辕龙道:“巨匠父,你勿要生气,老黄伯伯是个老胡涂。他自以为聪明,不过说话总归要得罪人。”
欧阳当那老仆进来之时,隐隐约约觉得有件事非常别扭,显得十分不对,但什么事情不对,却全然说不上来。他认真端详这小厅中的摆设家俱,庭中花木,壁上书画,再瞧阿碧、轩辕龙,什么特异之处都没发见,心中却越来越觉异常,“哦,这人定是阿朱了,哎,怎生这么懵懂,阿朱最是擅长易容了”不由得好笑起来,晓得阿朱要戏弄他们,他也不揭破她。
过了半晌,只听得脚步声响,内堂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瘦子,脸色焦黄,亥页下留一丛山羊短须,一副精明能干的容貌,身上穿着颇为考究,左手小指戴一枚汉玉斑指,看来便是慕容府中的管家了。这瘦子向轩辕龙等行礼,说道:“小人孙三拜见各位。巨匠父,你老人家要到我们老爷墓前去拜祭,我们真实感谢之至。可是公子爷出门去了,没人行礼,太也不够恭敬。待公子爷回来,小人定将巨匠父这番心意转告便是……”
他说到这里,欧阳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这香气比什么麝香、檀香、花香还更激烈得多依稀与雷晓倩、倩儿和杨果身上的体香有些类似,固然颇为不同,但是总之是女儿之香,心中好笑。轩辕龙内功固然深沉,但终身严守色戒,红颜绿鬓,在他眼中只是白骨骷髅,香粉胭脂,于他鼻端直同脓血秽臭,浑不知男人女子体气之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