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章 青阁大婚(1 / 2)彗炽昭穹首页

棋室不大,除围棋象戏之外,还堆着格五、双陆、樗蒲之类的博具,不过无人对垒,颇为无聊,莛飞心中痒痒的想:“几时能再象上次那样,鏖战三夜将林姐姐杀败,让她去树顶摘蜂巢。”

转了两圈,棋谱秘笈早就烂熟于胸,再看只是犯困,长途奔劳的乏劲儿上来,在躺椅上睡了一觉,醒来天已抹黑。

莛飞暗叫睡昏了头,穿鞋跑出门,却见老郑在廊下作嘘声之势:“园主还没出来,你再多等等吧。”

莛飞纳闷:“什么事,这么久还没说完?”

回到棋室点了灯,取塞戏自博,又过了许久才到听廊上响动,出来一瞧,蓝罂在门外扶栏而立,背上的长扁包袱已经不见,只剩个青布小包裹系在腰间。

蓝罂冲莛飞深行一礼,“易公子,多谢你相助款待,我要回去了,请你保重。”

莛飞摇头笑道:“天已黑了,上千里的远路,哪有让你今晚就走的道理,一顿正经餐饭还没用过呢!”

蓝罂退后两步,“真的不用,我叨扰已久,不能再耽搁了。”去意坚决,百劝不留。

莛飞实在拗不过,只得轻叹一声,连奔两步去了灶房,将取茶点时扔在灶上的雨伞和自己路上用的行囊一并拿来,从中取出干净衣服鞋子还有一些盘缠,又包了一盒点心,连同那把伞一并交到蓝罂手里:“仓仓促促,来不及准备,你若不嫌我轻慢,就带这些在路上用,外头贼多,万事当心。”

蓝罂低头瞧着这些物事,鼻翼微微一颤,将东西包好背在身后,伞捆在最外。

莛飞点灯照路,两人绕池过桥,原途返回,走出衢园大门。

莛飞将灯笼交到蓝罂手里,蓝罂提灯再行一礼,抬起漆黑的眸子看看莛飞,返身下山。

这晚细月朦胧,灯笼的圆晕照着单瘦的身形在香樟树影中越走越远,最终模糊不见。

一群乌鸦从林中窜起,吖吖飞走,只余兰荫山一片空寂。

莛飞呆立片刻,独自回来,走到朱阁外的长廊里,忽见四只脚挂在廊檐下,其中两只还荡个不停,他侧步出来,两个少女肩并肩坐在廊檐上,一个衣裙淡黄,一个粉衫绛裙,裾摆飘飘,甚是自在。

莛飞皱眉,“小荟,你自己疯就算了,把表姐弄到那么高的地方干什么?”

粉衫绛裙的少女笑道:“哥,你出门太久,回来晚了一步,没赶上今日的热闹!表姐好事近了,三天后叶哥就娶表姐过门喽!”

莛飞瞪眼:“表姐,是真的?”

淡黄的少女赧笑点头,小声埋怨:“小荟,好个喇叭嗓,园子里的青蛙都不叫了。”

莛荟灿颜如花,荡着脚道:“这么美的表姐要嫁如意郎君,全天下都知道才好,以后叶哥哥再气我,叫他媳妇罚他!”

莛飞不禁鼓掌,青阁主人叶桻成婚,果然是园中少遇的大喜事,何况娶的是表姐阮雯。阮雯的父母四年前出海观鲸,不幸船翻罹难,莛飞的母亲阮红鸢便将侄女接来朱阁,易家待之至亲。

莛飞连连恭喜,“原来你们午间在水榭商议的就是这个!难怪笑声传十里。可表姐的婚期怎么突然改了,不是定了八月八?”

莛荟道:“靺末族长来信说,宁夫人的九程疗法果然有效,部落里男孩子们得的那种奇怪的肢痹症都消了,只是男孩子们还是虚弱,要叶哥哥再送些宁夫人配的药,顺便教他们一些轻身健体之法,族长愿以十棵千年参外加一百棵上品黑灵芝为偿。叶哥哥以前去过,认得道路,最近又没什么大事,就答应了。不过此去少说半年,多则一载,大家商议,婚事与其推后,不如提前,嘻嘻,还好你及时收心回来了,否则见不到表姐做新娘,看你后不后悔!”

靺末部落在室韦山以北的望建河流域,已近百丽边界,从衢园过去,要走运河或陆路到幽州,然后东渡滦水和白狼水至营州,再渡辽水、栗末水,纵穿室韦山,经大小四个部落的领地,直至望建河西南的深山密林。

莛飞挠挠头,“表姐,你一过门,岂不就要独等空房?”

阮雯微笑:“我和桻哥一起去。”

莛飞吃了一惊,路途如此遥远,东北的气候又冷酷多变,表姐如何经得住颠簸劳苦?然而再看阮雯的神情,心中顿时明白,为何这斯文的大家闺秀自定情之日起,就开始不顾风吹日晒的苦练骑马。

阮雯没有林姐姐从小习武的根基,没有莛荟活泼好动的顽皮,却外柔内韧,心无畏惧,骑马不是一时兴起,是她早就等着步出园子,并肩于叶桻的天地,高山远水,风霜险阻,都是要携手一生的人必须且甘愿共历的风景。

莛飞点点头,“叶哥固然让人放心,只怕你一走,我娘舍不得。”

阮雯笑道:“这一趟说来也并不是特别久,回来还可以给笃淳院的娃娃们讲路上有趣儿的故事,姑母一听这个就答应了。”

莛荟勾起两脚,“哥,你现在假惺惺的关切,方才敦叔分派喜宴差事的时候,不知你躲在哪里?”

“差事?”莛飞背手挺胸,“我么,年轻潇洒,气度谦和,谙悉礼规,反应灵敏,不做引客赞礼的傧相,还有谁比我更合适?”

莛荟笑啐:“厚脸皮,少吹牛啦,快找娘去吧,她可想你呢。”

莛飞走后,莛荟忽觉脊背麻痒,象被谁从背后盯着,回头一看,池水反光,一片空旷,什么也没有。

莛荟抱紧阮雯的胳膊,“表姐,你自此有人疼着护着,不会撇下我吧。”

阮雯捏捏她的鼻子,“傻妹妹,我不过从朱阁搬到青阁,多走几步路而已,想撇还撇不掉。”

莛荟将头倚在阮雯肩上,“我羡慕死你了,可以从南到北玩儿那么远!不如把我卷在行李里偷偷带上,让我也瞧瞧饶物风光。”

“哟,我这妹子当行李都愿意,干嘛不找个爱出门的人嫁了?”

莛荟扭扭脖子,“嫁人?搭一辈子给一个男人,三从四德,想想都喘不过气。表姐,说老实话,你不觉得叶哥哥太闷了么?每回他瞧见我,老远就绕着走,活象欠了我银子,偶尔近些说话,横竖绷着个脸,又象我欠了他银子,也不知谁欠谁的多些。”

阮雯忍不住笑:“他不会回绝人,又怕你那些上房揭瓦的勾当,只好躲着你。”

“屑,还没过门就帮着他说话,以后我还有指望么?好姐姐,你倒说说看,嫁人有什么好?一个人逍遥自在无牵无挂,不也惬意得很?”

阮雯闻着夜空花香,听着草虫幽鸣,幽幽道:“小荟,你还不懂,这旷天阔地,人如微蚁,若有人愿意结发为伴,从此欢乐同享,便多了不止两倍,而是百倍千倍的欢乐,悲伤同担,便在焚心塌骨的痛苦中也有了不倒之力,桻哥布衣铁骨,嫁他是福,等哪天你遇到与你碰触一生的人,自然就明白啦。”

莛荟想了想,“你怎么知道谁是会碰触一生的人?你认识叶哥哥时就晓得么?”

阮雯双手抱腿,颌抵膝盖,微笑不语。

莛荟撅嘴:“说到要紧处就卖关子。”

“不是卖关子,这个呀,因人而异,有人第一眼就看得明白,有人一世都难发现。”

“那你是几时看明白的?几时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