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锁屏道的隧洞有玄武阵相阻,叶桻要从隧洞外侧凌空飞渡。
杜愈斜身望着从洞口到锁屏道这一段长长的距离,这是从马蹄一端到马蹄正中,锁屏道又比两端要高出一大截,怎么都没把握,他反复回想叶桻踏鸟阵飞身上船的神勇,终于点了点头,将余下的两卷鱼线接成一根。
叶桻后退几步,林雪崚一看他的起势,踏至崖边,“师兄疯了!雁渡寒潭哪里渡得了这么远啊!”
可是叶桻已然一冲而出,矫雁一般跃出栈道,这腾空一纵固然远极,可离锁屏道还是相差太多,左右没有任何借力之处,眼看已成下坠之势。
林雪崚凝了呼吸,目光全在叶桻身上,江粼月却一直紧盯着杜愈,他早就看见杜愈前后抖甩鱼竿,叶桻下坠之时,杜愈右臂用力挥振,紧接着一个幅度开阔的提甩,鱼线飞荡到叶桻身后。
叶桻被恰到好处的轻轻一钩,下落的身影象突然遇风的风筝一般重新飞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随着这一钓之力,一举跃升至锁屏道下方。
杜愈这一竿已使到尽,鱼钩松脱,叶桻展臂提足,形如青鹤,半空拔高,在绝壁上伸足一点,一个蹬跃,清姿傲骨,飞身落在锁屏道上。
观者无不瞠目,许多人左左右右的把这段距离又看了几遍,疑心是自己瞧花了眼。
许久之后,段峥第一个叫好,潮水般的喝彩淹没了整座峡谷。
江粼月撇撇嘴,“不得不承认,蛤蟆的轻功真是一绝,雁渡寒潭接迎风晾羽,帅到极致,杜舵的鱼竿也功不可没。”
林雪崚紧张得胸口起伏,听他夸奖叶桻,自豪之情怎么也遮藏不住。
江粼月摇头暗叹,“想哄她笑,其实一点都不难啊。”
叶桻急步走到阮红鸢身前,“夫人受惊了!”
阮红鸢总在园中,从来不曾亲眼目睹叶桻的本领,刚才心悬至颈,此刻犹自后怕,“桻儿,他们能把我怎样,你何苦这样冒险?”
叶桻见她满面关切,暗想若不是莛荟被劫,衢园顾此失彼,乱了方寸,阮红鸢何至于身陷险境?
此刻她没有半分责备,反而只是忧心自己,他愧疚翻涌,双膝跪下,“夫人,我没照看好小荟,让你担惊受苦,我罪无可恕,今日便是死在锁屏道上,也要保夫人全身而退!”
阮红鸢伸手将他拽起,“你万事先自责,其实哪次不是尽心尽力?我一生幸福,即使立刻死去也并无遗憾!”
林雪崚自叶桻上了锁屏道的那一刻,心里便暗暗盘算如何上去相助,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叶桻涉险,她却袖手旁观的时候。
“我若把五条追云链结成一根,借着高势跃下,在桅顶借力,拼命反荡而上……”
还没盘算完,后脊忽然一麻,全身封穴,半分也动弹不了,她又惊又怒:“恶匪,你干什么!”
追云链从她袖中滑出,是她有所动作的先兆,江粼月侧眼瞄到,抢手点了她的穴位,“你不要命了?真以为自己是天外飞仙?”
林雪崚声音严冷,“你给我把穴道解开。”
江粼月伸手环上她的肩,钩嘴一笑,“难得你乖乖不能动,想解穴,先叫一百声好哥哥来听。”
“恶匪,我没心思跟你胡闹。”
“你以为我在跟你胡闹?”
“你不给我解开,我再也不看你一眼!”
江粼月一愣,她从没这样冷酷过,一路以来,他有太多悲观的预感,她的心也许一时感动,一时茫然,但从未真正改变,西子之约是那迷醉之湖醺染的美丽蜃景,一触即空。
他心里寒痛,面上却浅浅一笑,伸手拆下她手腕上的一根链子,牢牢系在两人腰间,抬手解了她的穴道,“那就一起当天外飞仙,反正好马驽马并驾齐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话音未落,毫不犹豫的纵身向峡谷中跳落!
林雪崚惊呼一声,左手挥链缠住冷杉树,右手急扯腰间的链子,拼命将他拽回,自己也被拖倒在地。
“恶匪,你专跟我作对,想气死我,是不是!”
狠狠将他拉到稳处,还想再骂两句,可抬头一见他的眼神,再也骂不出口。
她软了手脚,瘫坐不动,抱头长叹:“小月,我知道飞不过去,你何苦跟我一起犯蠢?”
“傻丫头,你愿为他做的事,我都愿为你做,你难道还不懂?”
林雪崚喉中一哽,握住他的手,江粼月反手回握,抓紧不放。
叶桻将阮红鸢扶到角落,手提凌涛剑踱至锁屏道正中,用衣袖揩揩剑身上的潮气,“三位寨首,哪个先来?”
燕姗姗展颜一笑,“随你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