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崚擅使双剑,单剑不能尽其所长,然而流光绝汐剑有神奇的定心之力。
方才斩断铁索,连她自己也难以置信,体内有一股以前不知道的潜在之能,正随着太白心经悄悄苏醒。
对决若不可免,索性干干脆脆。
一声惊雷滚过,她踏索腾空,剑卷寒涛,雨花万簇,是凌涛剑法“东海扬尘”。
邝南霄原本担心她心存顾忌,此刻才知她泾渭分明,格局开阔。
林雪崚初使流光绝汐剑,只觉剑轻贴手,宛若无物,却没有一丝浮飘之感。
“力由心生,流衍不息,察而不觉,手触锋显,无往不利。”
真到用时,才明白这要旨的精妙。内力散溢,人剑合一,动生光,静凝云,锋走轻灵,力抵千钧。
手中所持的仿佛不再是冰冷死板的利刃,而是与她默契无间的灵物,有光彩,有生命,心怒则剑生威,如挟冰暴,心柔则剑婉转,雾淡烟虚,真是剑助人意,收控如神。
恍惚间,林雪崚觉得自己和流光绝汐剑已经相知千年,互为所生,只等冥冥之中相遇相伴,好一把旷世奇剑!
江粼月暗暗一惊,不是惊讶于飘渺的神剑,而是惊讶于她在几日之内脱胎换骨,原本清逸亲切,现在气势夺人。
他不知道流光绝汐剑极具灵性,与运剑之人气韵相辅,带出林雪崚脾性当中深深隐藏的英朗和雍容,让人疏离敬畏。
青龙剑碧光一闪,一剑扬出,丈内之雨都被澎沛的剑气逼开,身下河浪高激数尺。
“苍龙伏世”,剑上缠着难以收抑的悲绝之意,冲入流光绝汐剑的寒雾。
暴雨霹雳都被两人的剑光夺去风头,交斗之势,震荡河谷。
青龙剑杀气潮涌,林雪崚单足在链上一旋,一圈寒光护住周身,身形一顿,反弹迎上,剑分七路,好似冰花当中清泉乍迸,这路“仙昙吐蕊”锐、雅并致,令人痴醉。
声威骇人的青龙剑没入花蕊,二剑缠斗,脆击不绝,快打快,灵对猛,又疾又烈。
一股凉气顺着青龙剑贯入江粼月掌中,他手臂微麻,这就是太白心经的奇寒内力吗?
林雪崚趁他一怔,寒气催吐,虚剑走实,“青鸟衔巾”,剑尖斜划,直挑他的胸口。
江粼月飞速侧闪,只可惜人在链上,没有左右腾挪的余地,身子略略失衡。
他反应极快,斜身后仰,剑抵河面,借青龙剑在水中的一撩之力稳住身形。
被撩起的水哗啦啦掀向林雪崚,水上带劲,泼洒难防。
林雪崚左手一抹,掌风迫水变向,合上密集的雨柱,化作千百雨箭,反射而回。
她的“穿云射星手”没有邝南霄瞬间凝水成冰的威力,却也颇为凌厉。
青龙剑旋手疾舞,将雨箭震散。
林雪崚趁他防守自护,挺剑攻上,风快力疾,是“架海金梁”中的攻式。
江粼月一个后翻躲过,挥剑横扫,压身去攻她的下三路,“水漫崇山”,节节逼高,重又占回上风。
林雪崚被迫后撤,退上歪斜不稳的铁栅。
江粼月跟着跃上,铁栅尖锐,两人四足点踏,腾提翻跃,剑光交霍,这一路激斗毫无喘息,惊心动魄。
林雪崚听他一边出剑,一边咳嗽,心中如被利爪撕扯,这从小风里来浪里滚的烂泥鳅根本不知生病为何物,皮实得命贱,若不是自己令他伤心疲苦,他怎么会连风寒都抵御不住?
眼中一糊,剑势稍软,青龙剑立即抢手压上。
她心中一震,怎能此刻分神,凝聚全力,提气高跃,使出“迎风晾羽”的绝妙轻功,飘飞半空,身形疾旋,剑光万道,雨化千弧。
整个峡谷都似摒息。
江粼月见她使出“上古天泄”,那是不留任何余地了!
抑郁至极,反而发笑,踏足腾空,握剑的身姿如绝望挣扎的蛟龙,鏖战于野,其血玄黄。
邝南霄凝眉望去,“上古天泄”固然是雄浑一剑,“龙血玄黄”同样令人惊惧,谢荆在问星台上的“龙血玄黄”苍凉豪迈,却没有江粼月这种不留退路的悲绝之气。
双剑相触,势如天裂,一对人影冲缠一处,裹在暴雨里飞旋而坠,谁也看不清两把剑中制胜的是哪一把。
天地间轰隆作响,回荡河谷,却不是雷霆霹雳之声,而是从山壁延至河面的坍塌之声!
鹰涧河绊龙索突然沉降,哗啦啦没入湍流。
霍青鹏找到了鹰涧河绊龙索的绞车机关,打开机关的这一刻来得不偏不倚,正是二人的决胜时分。
江、林二人脚下突然没了着落,随着下沉的绊龙索一并坠入河中。
往日只要旋动绞车机关,绊龙索就会折成三叠,平整的沉到河底,可现在绊龙索被砍断两条横链,下沉的时候参差不齐,尖锐的铁栅变成了河下的枪林矛丛。
突变难料,水黑浪急,青龙剑和流光绝汐剑没有制胜之剑,两人最后一刻各自不忍,手软力减,双剑缠粘一处,直到同时落水。
江粼月在坠入河的一刹那,拉着林雪崚横身一转,将她紧紧护在怀中,以他自己的身体撞向锋利的铁栅。
泥沙升腾,万物混沌,水中散开浓重的血腥。
林雪崚眼前乌黑,眼珠刺痛,脑中颠倒凌乱。
她伏在他怀中,象被一层厚厚的壳包着,这个傻子,真当他自己是乌龟吗。
泪水疯溢,她伤他的心,与他当众决裂,她大义凛然,与他生死决战,可当危险到来的一瞬,他仍是毫不犹豫的当她的乌龟壳,用命来兑现她的一句戏谑。
“龙血玄黄”的悲绝之意,她何尝感受不到?
在共坠水下的一瞬,可以偷偷抛开别人审度的目光,忘却赢输进退的重压,紧紧抱着他,用力去听他的心跳。
“小月,你若死了,我也在这黑冷的河底陪你,决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