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如海拾起长衫,把毒针抖落干净,蹲下来替她解了脊背封穴,接好关节,把衣衫罩在她身上,伸手一拉她的胳膊,“走!”
这个主,他替她做了。
鬼宿使女瞳孔微张,他如此干脆利落,仿佛一切都很简单。
因为这陌生人的几句话,她就要放弃多年来唯一的栖存之地,失去重若性命的伪装,离开让她感到安全的幽暗洞穴?
她拼命挣扭,可丁如海手如铁箍。
他拽着她大步向前,边走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太久没有人问她的名字,她浑浑噩噩的被他拖着前行,“寨首叫我鬼丫。”
“鬼个鸟,你以前的真名。”
“我没有正经名字,我爹姓宣,娘叫我囡囡,村里人叫我宣女。”
两人来到通往暗道的水边,宣女缓过神来,奋力挣扎,死死扒住一根石柱。
丁如海喝道:“你怕什么?我既然带你出去,就不会置你于不顾!有我在,外面的人不会伤害你。”
宣女摇头,“她不会放过我,你们也不是她的对手!朱雀寨是一座空寨,她随便耗你们玩玩罢了,从凋谷出去到鹰尾坪,一条山脊,神荼、郁垒和还有她的七千只火鹮全都在山脊侧面的洼谷里等着,每只火鹮都穿着羽甲,嘴爪带毒,到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登上鹰尾坪!”
丁如海皱眉,“有没有别的路通向鹰尾坪?”
宣女不答,浑身抽搐,“她会杀了我,让我死得比爹娘还惨!”
“宣女,她要你死,第一个就得踏过我的尸身!”
公孙灏带着莛荟出水,众人舒了一口气,听闻蜥人、皮裳,无不惊骇。
等丁如海挟着青面光头的怪女浮上水面时,偌大的凋谷鸦雀无声。
宣女怕极了一道道犀利喷火的目光,一闷头要扎回水里,丁如海哪容她逃脱,双腿一蹬,拖着她翻上宁夫人的船,死攥着她的腕子。
宣女浑身发抖,她穿着丁如海的衣裳,把领口拉起,遮住头脸,肤色变得暗蓝,面容几不可见。
丁如海三言两语,向宁夫人讲明究竟。
宁夫人拉过宣女的手,细看她的肤质,“小姑娘,你好好想想,村里发病以前,有没有出过什么怪事?比如河水变质,庄稼枯萎,鸡鸭生病,或者别的?”
宣女听到“小姑娘”三个字,好象身上的一道魔咒被解开。
一刹那,胸口涩堵,神魂空虚,无声无语,清泪如瀑。
蜥人泪血是惊惧痛苦时用来恐吓敌人的自卫本能,如果恐惧消减,心情平复,泪水就会和普通人一样透明带咸。
宁夫人手掌温润,声音平淡慈和。
宣女恍恍惚惚,好象死去已久的母亲再世重生。
这些年的苦难,宛如一场恶梦,又黑又长,没有尽头。
现在,是曙光来临了吗?模糊的光亮里,有黄阁的果树,懒懒的太阳,金色的蜜蜂。
宣女颤抖而泣,一发难止,伏在船上,大哭不停。
丁如海向烧得只剩一半的船篷内一瞥,莛荟已服了药裹了伤,稳稳睡着。
宣女哭得凄凉,却不再挣扎抗拒,丁如海悄悄松了她的手腕,默默望向宁夫人,目中满是恳求和期翼。
宁夫人会意回视,让他放心。
两盏茶之后,长弓营统领荀瑞探路归来。
林雪崚悄声问邝南霄:“师父,荀统领说凋谷东北口外是一片杉林,林中有小路登上山脊,去往鹰尾坪,丁三哥又说宣女知道一条秘道,从燕姗姗的飞楼内直通鹰尾坪,咱们走哪条路?”
上官彤冷哼,“这女人诡气横生,不能相信!什么秘道,我看是燕姗姗让她在这里演戏,把咱们引进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