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粼月低头看去,柳条和明月上方多了一只长线飘飞的风筝。
破口掐得很巧,他却连连摇头,“牵强牵强,谁在夜里放风筝?”
不衬他的心,林雪崚目露懊丧。
江粼月突然一笑,“这么牵强的事,也只有咱们两个做得出。”
拉起她的手,掠出亭外,飘落岸边。
放风筝是西京百姓最爱的消遣,每当温暖有风的黄昏,城外高地上就会飘起大大小小的纸鸢,八仙过海,争奇斗艳。
风筝几乎家家都有,这宅院的前主人也不例外。
他们来到一间摆放珍奇古玩的屋子,墙上果然留着几只样式别致的风筝,两人一一端详,挑了一只九彩沙燕。
江粼月向窗外吹声口哨,夜电腾龙奔至窗下,抬头龇牙。
两人翻出窗口,落上马背,风驰电掣的奔出园外。
东绣岭上树木太多,他带着她向东南方的高处疾驰。
夜电腾龙平地如飞,山地灵健,几尺宽的小桥毫不减速,数丈宽的瀑布一跃而过。遇到很深的沟壑,它只须稍稍攒势,便能凌空飞渡,就连石棱锋利、参差如屏的“七叠障”,也是一口气连拔连纵,最后一障平蹄横掠,几乎擦腹。
林雪崚提心吊胆,满手冷汗,江粼月微笑不言。
到了比东绣岭还高的“走马岭”上,江粼月勒马停步。岭顶空旷,长满了狗尾草。
二人跃下马,江粼月拍拍夜电腾龙,“难得你如此卖弄。”
夜电腾龙嘴角挂沫,昂首轻嘶,它平时清高,该替死党挣面子的时候,义气十足。
岭顶风大,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风筝放得高高入月,风筝上的竹筒发出飘遥的呜鸣。
远处离宫光影辉煌,近处石瓮寺灯火千枝,两团明灿金银争耀,如同神女打翻在山下的宝匣,照亮夜空。
二人奔笑累了,在草丛中并肩而坐,望着风筝,各有所思。
风筝虽然高远,却有一线可以掌控,动荡之世,每个人的命运系于何方。
今日京城月下,他日征尘风沙。
林雪崚喜欢黎明的晨光,现在却隐隐盼着这夜能长些,再长些。
江粼月一瞥她的神色,诮笑一声,“战场万变,生死难免,只要你拿出对我的一半狠心冷酷,又有何惧?”
林雪崚闷着脸,“是啊,我冷酷,比不得京城八大名妓温柔缱绻,听说她们的香闺被你见识了个遍?”
江粼月嘴角带笑,眼中透着回味,并不回答。
她撞撞他的手肘,“恶匪,你倒说说看,她们是怎么暖玉相待的?”
江粼月眼放贼光,“你真想知道?”
她只顾盯着他的脸,一不留神,手中的线轴咕噜噜掉出手掌,滚下山坡。
急忙甩出追云链,向回拉扯的时候,不小心将线弄断,风筝脱控高飞。
她心中忽然一慌,呆呆望着远去的风筝,这是不是个坏兆?
江粼月仰躺在草地上,“算了吧,断就断,飘个自在,何必强求。”
林雪崚沉默半晌,怔怔道:“小月,你从来不强求我,我却总是强求你。你本可以在乱世逍遥,我却让你担负这些让你讨厌的事,有时我都想不清楚,你和师兄,我到底欠谁更多。”
江粼月长叹,“你对你师兄分不清是怜惜还是爱意,对我分不清是感激还是爱意,对我二人的愧疚又旗鼓相当,我和蛤蟆为你这颗糊涂心的拉锯之战,真是注定惨烈。”
林雪崚一愣,觉得并非如此,想辩驳又力不从心。
她拔下两根狗尾草,“恶匪,你还没告诉我,那些美人是怎么待你的?”
江粼月大笑,“我就是想看看,堂堂太白右使雷钧,是不是连房事也盯,其实我只是在美人闺中沐浴,让她们在旁边吹唱而已。”
顿了一顿,缓缓道:“隔着帘子。”
林雪崚用狗尾草一指他的鼻子,“你说谎。”
“说谎?我无心放浪,难道是什么光彩事?”
他长眉一敛,口吻变得神秘,“你不知道,那些绝色佳人为了留住男子的心,会在鞋里藏和合符,在枕中塞回背木,在席前拜白眉神,此刻不知有多少美人正在求巫施蛊,盼我做她们的如意郎君。”
林雪崚好奇心起,仔细打听什么是和合符和回背木。
江粼月活色生香的解释一番,她捂嘴抑笑,两人嘻嘻哈哈,越扯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