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地牢通道内,昏暗的烛火依旧微弧度地摇曳着,四周寂静依然,只是,此时的静,却是人去楼空的死寂。
根根断裂的铁杆散落在通道各处,只剩下犯人们留下的丝丝恶臭体味飘荡在这片通风不好的空间中。
章明远如一个失去了玩具的小孩般瘫坐在地,惊怕之余,无神的眼中更有一抹茫然,口中还在小声呢喃道:“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反之,望着眼前狼藉,吴莫邪心中升腾起一股快意,嘴角轻轻勾起。
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吴莫邪旋即抓起章明远,准备继续寻找章芋被关在何处,既然大部分犯人都已逃离,那自然寻找的范围也就缩减了不少。
“莫……莫邪哥?”一道带着不可思议的银铃声音从侧身传来。
吴莫邪循声转去,望着那道熟悉的娇弱身影重新出现在眼前,才彻底确认章明远并未说谎,扎着双髻的少女就被关在这座地牢之中。
一时之间,吴莫邪不知作何言语。
在看清吴莫邪的容颜,少女眼中的震惊已然无以复加,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遇见吴莫邪。
更别提,在被关入地牢之中时,她被告知,当初义无反顾帮助自己的外族人已经被放逐阎罗路,那个无人能生还的死地。
“是做梦呢……我刚才还在牢里,现在又看到了莫邪哥……”章芋上下看着吴莫邪,又转头望着肩膀上的金丝雀,颤声道。
在一种绝望的环境中,发生了如此不可置信的变动,将其视之为梦境也情有可原。
见状,吴莫邪也不再顾忌身旁瘫坐的章明远,快步走上前,抓住章芋纤薄的肩膀,轻声道:“小丫头,是我。”
章芋身形缓缓倾倒在墙壁上,发丝垂落,仰望着眼前的面孔,空洞的双目蓦然迸发出了许些神彩。
“真的,是你啊。”声音带着舒缓,还有着心底的一丝内疚消去。
自从吴莫邪让她施展沙傀独自逃走后,两人相隔也差不多快有半月。当日她一直惦记着家里卧病在床的父亲,因此在一番挣扎后,便应了下来,丢下吴莫邪一人逃离。等回到家,将净蚀丹喂给父亲后,才忧心起吴莫邪的安危起来。
两人可谓素未谋识,她甚至还为了给父亲治病抓了吴莫邪的灵妖,推心置腹而论,罕有人能做到后者的地步。
虽然清楚被禹族抓住的吴莫邪定然九死一生,但在听闻吴莫邪的死讯后,这个仅仅是豆蔻年华少女心中的负担内疚更加重了,从此一愁不展。
一个陌生人对她父亲救命有恩,更为了她而丧命,愧疚之意好若一颗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最后阴影甚至覆盖了整个心田。
在发现吴莫邪没事,而且这一切都不是梦境后,章芋可谓如释重负,身体犹如被抽空一般,再也无法支撑身子,双手覆盖住脸庞,竟是无声啜泣起来,越哭越是止不住,越哭越是厉害,仿佛是将这段时间所受到的一切艰难险哭都宣泄出来。
吴莫邪没有出声安慰,因为他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只能拍拍章芋的脑袋。
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皱起眉头问道:“你爹呢?”
章芋跌跌撞撞站起身来,消瘦的脸庞上满是受惊神色,指着里面的牢房道:“我爹……他……”
心头暗叹一声,看章芋这模样便知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吴莫邪轻语安慰道“别慌,带我去看看。”
哭成泪人的少女应声下来,带着吴莫邪来到通道深处的一处牢房内。
干枯的芦苇杆和干草零散地堆积在一起,一个面若枯槁的男人虚弱地靠在墙壁之上,双手无力搭下,气若游丝。
之前在小镇见过一面,吴莫邪自然记得章潮生的样貌,那时后者还在昏迷之中。
不过现在看来,章潮生的状况也没比那日好到哪去,反倒是生命气息更加微弱了。
“怎么回事?”吴莫邪转头望向章芋,目光带着询问。
他记得章芋把净蚀丹带回了小镇,可章潮生依旧处于生死边际,莫非是丹药无法净化体内的尸气。
“净蚀丹驱散了尸气后,我爹大病初愈,可没隔几天族内便派人来了,关押在地牢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又几次抓走我爹,拷问魂法的下落。”章芋脸庞滑下两行清泪,紧紧抱住章潮生的手臂,模样凄入肝脾,令人生怜。
吴莫邪蹙眉思索片刻,蹲下身来,对血肉腐烂的臭味并不在意,轻轻解开章潮生胸口被血水浸湿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