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节 雪山八薇 (二)(2 / 2)剑来酒来首页

他脑中思索,眼中却看着场内战况,果不其然,圈内方才还是李、刘合对三薇,渐渐地李峰午得势,需艮位、乾位二薇一齐招架,剩余巽位女子一人,无人从旁照应,数招之间便险招迭逢,若非刘锡同顾念方才八薇留情之德,手下一直留着地步,巽位女子恐已亡于刀下。而刘锡同所盼,乃是八薇之中有人自行投降,但他的对手甚是强项,不似会开口投降之人。刘锡同所想落空,此番拼斗并非他自己一人之事,此刻主动权操于己手,若不趁势进击,迫得八薇投降,只恐更有变数,想到这,他看准对手长剑来势,将内力运之于兵刃之上,刀剑相碰,巽位女子手中长剑被震飞,跟着刘锡同以倭刀指住这女子要害,制住了她。八卦剑阵中一象已去,此阵可说已破!宫承瑞与玉面罗刹在外斗得虽如疾风骤雨,但眼中时刻关注着余人战况,宫承瑞数次见到己方差得几分便能取胜,可就是无暇前去补招,玉面罗刹也数次见到七薇难支,也不敢前去照应,此刻胜负已盼,宫承瑞固是欣慰,玉面罗刹脸上怏怏,内心深处反觉松了一口气,他二人并未战到比拼内力的地步,又非深仇大恨,因此胜负既已分明,便各自罢手不斗。

宫承瑞远远看去似是不以物喜,他自己或也未察觉,嘴角绽出一丝笑意,玉面罗刹沉吟不语,目视对面乾位女子,乾位女子会意,面上笑嘻嘻地,道:“宫大侠与诸位,不愧是康熙皇帝身边儿的人,这可叫咱们姐妹自愧不如了。”乾象,本当勇猛精进,败而不馁,可这乾位女子却嘻嘻哈哈,以八敌五,败而毫无惭色。宫承瑞谦道:“不敢,雪山八薇如此本领,我几兄弟不过占了形势之利,这才承让,还望几位以此等身手多行造福百姓之事…”

“嗯~宫头领所言极是!”乾位女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散发着天真无邪,忽闪忽闪地看着五个大内侍卫,却不言语,也无任何表示。宫承瑞看看她,又看看玉面罗刹,又看向延祥宝塔——囚禁王爷的地方,那姿态明明白白,乃是要八薇放脱王爷,八薇却毫无表示,不知是她们不通世故还是佯作不知。半饷,宫承瑞终于忍无可忍,怏怏道:“还请八位女侠示下,我们王爷可是被几位请到塔中作客,果真如此,我们王爷俗务缠身,还请八位依着约定,容我们先行接王爷金驾归去,日后再行叨扰!”

玉面罗刹道:“约定,什么约定,宫头领这话,可教小女子不明白了。”说完她环视了七薇一眼,咯咯笑道:“你们谁曾私下与这几位爷台定什么约定了?快快站了出来!”大内侍卫面面相觑,七薇见首领如此做派,无不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装出不知所云的样子,同时佯作认真回想,这才摇了摇头。玉面罗刹又道:“众位姐妹,咱们虽是女流,可也当千金一诺,咱们——说过——的言语可不能有半句失信于人。”她几个一唱一和,倒是煞有介事。

宫承瑞听到此处,才知自己被哄骗了,饶是他终日在朝廷办差,棱角早平,且修炼得城府极深,息怒不形于色,这时却再也忍受不住,要发泄,雪山八薇所言,却也叫他实在找不到理由,只一张脸气成酱紫色,胸脯起伏不定,拳头握紧又松开,指节挤压,发出啪啪的声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玉面罗刹,玉面罗刹毕竟是女子,见宫承瑞目光愤怒无伦,凶光闪烁,还是有些怯意,于是转脸看着自己人。

此刻乌云又至,却是缓缓压向弯月,木从心看不清宫承瑞表情,风声呜咽,只听宫承瑞一字一顿地道:“如此说来,人是不放的了?”玉面罗刹方才在他目光逼视下回身不敢面对,自觉输了宫承瑞一筹,此刻若再说出放人的话,那便成了自己屈服于大内侍卫的威慑而放脱奸王了,玉面罗刹岂是胆小懦弱之人?于是她昂然道:“不放!”宫承瑞气极,也不顾对手正背对自己,也不顾对手身为女子,大喝一声,一招大九天手向玉面罗刹后心击去,他这一掌蓄足了内力,玉面罗刹听到背后掌风,这一掌端的既迅且狠,仓促间别说腾挪闪躲,连运气护体也已不及,一口鲜血喷出,哼也没哼一声,伏地不知生死。宫承瑞盛怒之下正欲补上几招,结果这个竟敢戏耍自己的人,忽然身后两剑、身前两剑刷刷刺到,四薇抢上护持,原来宫承瑞一击之下,将玉面罗刹击入了八薇组成的剑阵中,他也由坤位缺口抢入剑阵之中,意图行凶,而七薇中三人见事较慢,一时不及反应,因此只有四薇四剑向宫承瑞刺到,虽只四剑,却笼罩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情急之下,毕竟是性命要紧,着地翻滚,逃出剑阵,刘、李二人也趁乱逃出,七薇齐发一声喊,满含悲痛,欲与几人拼个你死我活。木从心侠义之心作祟,本欲从藏身之处冲出相救玉面罗刹,但宫承瑞背上被划破两道长长的口子,凉风一吹,已是从盛怒中冷静下来,宫承瑞顿感惭愧,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瓷瓶,走到兑位女子旁,道:“这是大内疗伤圣药,请让她服下,或能保得性命。”兑位女子恨恨地接过药瓶,抱起玉面罗刹,她已知觉全无,鼻息也是断断续续,兑位女子将药丸倒出,从玉面罗刹嘴角塞进去,然后将她架起,乾位与离位女子过来相助,将玉面罗刹背入一座客舍,良久方归。

宫承瑞道:“在下行事鲁莽,误伤了贵方人物,还请各位女侠多多劳心,照顾与她,她若能得以复原,或能稍减我心中愧疚,如若不然,宫某当还她一条性命。”刘锡同、李峰午与其余两名侍卫听他说得在情在理,己方错手在先,又当着七薇的面,均无一言半句能劝,只能默默叹惜。七薇听了他的话,有的颇为不屑一顾,有的觉得假仁假义,更有的呵斥叫骂,宫承瑞默然领受,过了一会儿,场面略略平静了些,他正色道:“宫某与四位兄弟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这次护送王爷外出公干,须得保得他周全,方才宫某出手偷袭,已是不义,不义之后,万不能再添不忠二字,这点心思,万望各位女侠成全!”言罢深深一揖,但脸上表情甚是坚定,此时气氛紧张之际,双方形势所迫,均不能退让,大战一场,七薇势必死伤殆尽,而宫承瑞一行此时无地利之便,也必损失惨重,木从心与双方均无恩无怨,但毕竟不愿袖手,该怎生化解这场争斗才好?论武功名望?那是一点也谈不上的,与宫承瑞等攀交情?宫承瑞身份敏感,岂敢与十三司这等特务组织来往?况且官场壁垒森严,最讲究个身份对等,莫说这五人是康熙身边侍卫里一等一的人物,即或是寻常侍卫三等虾,又怎能瞧得起一介十三司的小卒?此时,他可真一筹莫展了——自己往常闲时喜读野史,每每读到有名不见经传之人奇遇迭逢,俾成一代绝顶高手,或称霸武林,或逍遥江湖,或造福苍生,均是心痒难搔,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或能成其中之一——但此时不过面临个十几人的场面,何以就彷徨无计了?想到此处,一股不服之气涌上心头,有无料理局面之计尚在其次,此刻义之所在,最要紧的是敢于站出去,若你木从心连这点勇气都没,即或日后真有武功盖世的一日,那也不过是个武功盖世的废物罢了,废物便是废物,与武功深浅却是无关!想到此处,他昂然走出,初次为与己无干之事出头,木从心干咳两声,将宫承瑞一行与七薇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同时化解心中起伏的心潮,定一定澎湃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