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节 不祧峰(一)(1 / 1)剑来酒来首页

木从心后衣领被易莹抓住,欲要挣扎,但方才易莹拂他神道穴之时,真力透过神道穴直散入大椎、至阳等诸处要穴,因此他空有一身蛮力,却丝毫动弹不得!木从心身材教易莹为高,易莹提着他衣领,便不得不跃上林木,踏枝而行,其势正如老鹰嘬鸡一般。

木从心后领被提着,抬头不得,双眼只能向下看着地面,开始只觉身侧林木不住后退,不时有小枝挡在面前,易莹微一闪身便即让过,木从心却无可闪躲,脸上被带出道道血痕,时而遇有让不过的枝叶挡在身前,易莹便即向上纵越,却偏偏跃得不高不低,由着木从心身子重重撞在树枝上。木从心暗暗叫苦,这妇人手段高强,心理阴暗,自己开罪了她,这下可有得受了。正想着,眼前又出现了纠葛交错的三四条大树的大枝桠,而此时易莹提着他已向上纵越过七八次,他二人踏枝而行,每向上跃一次,所踏树枝便细一遭,此时离地已有八九丈许,脚下所踏树枝几乎只有手指粗细。所踏之树枝愈细,从树枝上所借之力自然越小,而向上跃起的高度自然越低,前几次只是碰腿碰脚,这次恐怕要碰半个身子了。

易莹虽是漫不经心地行进,但眼角余光早注意到木从心的神色,索性再吓他一吓,于是只顾向着前边的大树枝撞去,及到树枝跟前,见木从心闭上了眼睛,格格儿笑了几声,直直地向上窜去,木从心闭目待厄,却不料这一撞之厄却迟迟不来,耳边风声呼呼,他两颊、脑门等处被树枝划破了不下十数道,此时随易莹奔行之下,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刮面如刀!木从心睁眼一看,他虽胆子不小,但此时一颗心却几乎要停止了跳动,原来易莹提着自己,已跃上树梢,她在一棵树梢之上轻轻一踏,便即跃出四五丈,木从心看着被踩踏的树梢,不仅丝毫不晃动,鸟儿也未惊起一只,有时两树树梢间相距较远,易莹也只踏得树梢微微晃动而已!木从心眼睛看着树梢,心想她这般运使轻功,内力耗损必然甚重,于是耳朵中注意听着易莹呼气之声,但人家呼吸声非但未曾变得浊重,反而越来越轻灵,脚下也未曾减缓,一如之前——这妇人功力当真是深不可测!自己若与之相比,自己又岂能与之相比。一时之间,木从心望着身后不断变小的山石林木,彷如见识了天之高!

其实若要上山,途径多得是,易莹所以选了最惊世骇俗的一条,心中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世上尽有倔强之人,好言相劝往往令其为之所动,可一旦不论以何种方法将之折服,这种人往往会成为最服服帖帖,最忠心耿耿之人。眼下这木阿三极其性傲,易莹欲先以高深莫测的功力诛他狂傲之心,再慢慢将之收服,所以她提着木从心奔行之时,一边将功力发挥到极致,一边竭力维持着举重若轻的姿态,以收诛心之效。

如此奔行半个多时辰,已不知攀了多高,树木由枫树、竹子等渐渐变为松柏,到得后来,白雾弥漫,映入眼中尽是白茫茫一片,已见不到身后群峰,而易莹青衫隐隐,怀抱琵琶,姿态曼妙,飘飘然如御风而行,鼓词中的仙女只怕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若非她手中掳得有人在手,寻常猎户樵夫见之,准会以为是仙女下凡,木从心霎时间明白了,白莲教所以能为祸数省,绝非偶然,就是自己,若非亲身经历,见了白莲教主这等手段,又怎能相信这竟是人力所能,说不定也会信鬼神而论之了。他正这样想着,脚下重重一顿,自己已落在一块山石之上,原来此时已快攀到顶峰,愈高愈冷,地上只有青苔而无树木了,此时无法再提着人前行,易莹便松开木从心衣领,木从心长长地舒了口气,此时他脊背诸穴酸麻消失,便伸手揉了揉被嘞地肿痛不堪的脖颈,还没来得及舒展一下,易莹一只手已捉住了他左手外关穴,一股柔和力道传入他身体,拉着他继续飞奔起来。易莹内力何等深厚,传入木从心体内的柔和内力立时行遍他诸处经脉,木从心只感到小腹稍稍胀了一下,随即复原,全身酸痛一扫而光,顿时舒适无比。他前番空有一身巨力,未及施展便被收拾得明明白白,心中虽然知道自己万万及不得这易教主,却还是想印证一下,藉蛊丸之力奔行,能及得人家几分。于是他自己双腿也发力起来,刚一发力,便即甩了一个趔趄,原来易莹拉着他行进之快,已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单用自己之力,脚步便跟不上易莹节奏,譬如壮汉携顽童之手奔跑,倘若顽童自行其是,则必定摔倒。但他却并不气馁,一边用心感应易莹轻功行进的窍要,一边体悟易莹输入体内真力的运用之法,终于慢慢地能以自身之力行得一二步了,这些变化,易莹岂得不知?她嘴上不言语,心下却不禁赞叹,小子果真有骨气,嗯,本座也确实法眼不花,这人即便不能为我所用,设法让他投到绿林盟门下,也可算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想到此处,脸现微笑。忽觉眼前视线一宽,二人已到得峰顶。她松开木从心之手,道:“小子,知道我为么带你来这儿?我瞧着你是个材料儿,不过锋芒外露,不得不略加拂拭,只是眼下我还有事做,没工夫条调教于你。你不是喜欢鹿儿么,这个地方准合你的脾胃,就叫这些畜生先陪陪你罢,哈哈。”言罢翩然下山,丢下一个竹筒,山间远远地传来一句话:“撑不住了,就旋开竹筒,自然有人来救你!————”这一声内力浑厚无比抑且悠远绵长,山间拢音回响,久久不绝。

木从心捡起那竹筒,扑鼻一阵硫磺、火药之类的刺鼻味道,当是信号弹之类的物什了,竹筒底端有细细的一条缝,看来机关便在此处。木从心摆弄了几下,回想莹下山前的言语,似乎这里也有小鹿?这畜生便陪陪自己,又有什么撑不住的?于是随手将那竹筒丢在一旁,此时天色已晚,又兼山顶风大,木从心欲去寻些柴草生火,但这不祧峰甚高,山顶光秃秃地除了苔藓便是大石,却哪里有甚么柴草,木从心只得向下走,去寻干柴。他轻功纵然不及易莹,但尚属不错,因此没多久便向下行了五百多米,稀稀落落地已有些灌木存在,又向下走了百来米,折了一些松柏枝,拔出天月剑将之劈成柴禾,取出火折子便欲点火。点了几次,不是被风吹熄。便是冒一阵青烟便即熄灭,火未点成,反而呛得自己咳嗽连连。这才意识到,这些木头都是刚刚从树上折下的,并未风干,木中尚有水分,这种木头添在烧起来的火堆上,确可以燃得很长时间,但用以引火,却万万不成了。于是便向地上去寻,欲找些枯枝败叶,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一丛枯木,色作金黄,树枝上生的有密密麻麻的丝绒,闻起来似有阵阵药香。木从心见之大喜,忙手脚并用,将主干劈成柴,生绒的树枝折成一截一截地,生怕引火之物不足,又去刮松油,因时节不对,只刮得约可一小把,这才心满意足。寻到方才生火之处,想到要在此地住上几日,须得寻一处安身,于是找了一个山洞,初入洞时,腥臊铺面,令人作呕,好在旁边另有一洞,虽然潮湿霉气别无二致,但毕竟少了腥臊之气。木从心以松油与方才折好的带绒的小树枝引火,果然一下子便引着了,木从心先将后寻到的枯木添在火头上,又添了些带水分的松柏木,随后不住地扇风吹火,过了半饷,火势终于稳定下来,并燃出屡屡异香,木从心这才心满意足,此时天色已然全黑,他既疲且累,再也无心整治晚饭,于是将剩下的柴禾全部堆到火上,算计着这些柴足够维持到天明,便靠在山洞内壁,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睡梦中,他仿佛回到开封城角那荒废已久的院子,吃着义妹赵莺莺烹制的饭菜,乐不可支。忽然,满桌饭菜恍惚起来,变作一条吐着信子的巨蟒,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