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镇北留给他的孩子无数余荫。
尽管祁镇北已然逝世三四年之久,除了魏武图部士兵,至今还有七名侠客贴身保护祁破奴。
贺路千接见祁破奴之初,曾谨慎地泛泛感知七名侠客的实力,推测其中六人处于名侠级,一人处于掌门级。眼前这位越众而出的四五十岁面貌侠客,便是其中实力最高的掌门级侠客。虽然掌门级侠客在贺路千眼里,也只是一群挥手间就能秒杀的扑街货,但人际交往不可能简单到唯武独尊。贺路千客气询问这位侠客的身份:“阁下怎么称呼?”
四十五岁侠客不敢怠慢贺路千,连忙回礼:“在下燕北水文松。”
贺路千恍然。
水文松在燕州、京师、济州一带颇有名气,与其他五位结拜兄弟,被世人并称为燕北六侠。贺路千扎根翠海县之后,这些地方名侠无须主动打探,就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闯入你的耳朵里。
燕北六侠曾在祁镇北帐下效力,并且颇得祁镇北信任祁镇北被单志元矫诏擅杀之后,燕北六侠也都非常讲义气,不仅尽己可能保护祁破奴和祁海珠的安全,还千方百计地尝试为祁镇北复仇。昔日贺路千救人救到底,便是把祁破奴和竺雪梨送到燕北六侠之一的奚辉身边。
水文松熟悉江湖恩怨和朝堂琐碎,很快条理清楚地介绍了祁破奴近两年来的遭遇。
应京辞别贺路千之后,燕北六侠等祁镇北旧部趁着贺路千在应京各郡掀起的混乱,闯过单志元同党和部下的围堵截杀,于隆庆三年夏顺利抵达京师。经过一番朝堂博弈,祁镇北旧部间接实现愿望,当年冬季,炐朝皇帝以十一条罪名判处单志元死刑。
可是,利益博弈并非简简单单的你胜我败。
话说,由于炐朝的统治效率低下,东线战场祁镇北部将演化成祁镇同时,西线战场的将领也主动或被动地演化成了燕镇。单志元矫诏擅杀祁镇北背后,其实是燕镇和祁镇种种不可调和矛盾的体现。炐朝皇帝可以诛杀单志元这位燕镇推选出来的表面领袖,却不可能批量逮捕手握兵权的燕镇诸将,进而不可能为祁镇北真正意义上平反。
燕北六侠等祁镇北旧部原以为复仇杀死单志元就是胜利,结果祁镇旧部们不过是从一个深坑走向另一个深坑。滞留京师约一年时间里,众人对炐朝皇帝和文武百官越来越失望,意兴索然地返回祁镇。
可祁镇正在严重内乱,大家感恩祁镇北,也敬重象征祁镇北牌坊的祁破奴。可无论如何说,手中兵权,以及附属于兵权的种种权力,才是祁镇各部真正看重的利益。许多拥有实权的祁镇北旧部,都默契地把祁破奴当成庙寺里的泥胎木偶。不久,某位祁镇北旧部为了合纵连横,更无视祁破奴的意愿,把他强行送给魏武图。
魏武图同样把祁破奴当成泥胎木偶,明面非常尊敬,暗里却把穷破奴事实软禁在燕来郡城。魏武图前段时间遇挫寒寿郡后,又赌徒心态试图立祁破奴为帅,以继承祁镇北遗愿名义收揽所有祁镇北旧部。但燕北六侠等祁镇北旧部清醒明白傀儡主帅的命运,紧急教祁镇北演了一出宁死不从戏码,并三番五次地尝试公开自杀。
魏武图依赖祁镇北牌坊团结部属,怎敢背负逼杀祁破奴的恶名?
魏武图苦恼数日,索性顺了祁破奴的心意,把这块烫手的山芋送到翠海县空狱门。
祁破奴辗转流浪三年,被追杀,被忽视,被欺辱,被软禁,性格越来越沉郁。不知不觉间,祁破奴开始渴望像燕北六侠那样伟力集于自身,开始渴望侠客们自由自在的生活,开始渴望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生活。而若想学武,世间还有比新鲜出笼的天下第一高手贺路千更好的选择吗?
祁破奴学武的理由,非常充分。
贺路千能够理解祁破奴的想法,却不想因为这样的理由收他为徒。
贺路千委婉推脱说:“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收弟子。但我空狱门推崇开放交流武学,五虎断门刀断虎刀法太极拳等武功秘籍,全都毫无隐瞒地公开发售。你若想学武,完全可以自行买武学图书,与同好交流切磋,听我不定时的公开课,不必拜我为师。”
学武,可以。
拜师,不行。
水云松理所当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水云松是掌门级高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果纯粹学武,水云松等燕北六侠亲自教导祁破打基础,岂非正好?水云松等祁镇北旧部之所以处心积虑鼓励祁破奴拜师贺路千,心里想的念的,恰恰是师徒关系。
水云松上前一步,试图祭出种种利益,劝说贺路千把祁破奴收录门下。
祁破奴却有自己的想法。
两年前跟随贺路千从芜鸠返回应京,祁破奴牢牢记得贺路千的说一不二性格。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如果没有合适的利益,任何针对贺路千的劝说,只会带来反效果。祁破奴连忙拦住水云松,率先答复贺路千:“破奴记下了。”
水云松没有当面驳斥祁破奴,皱着眉头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