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乎云儿多想,赵王府里辰夫人和几位美人侍妾花样百出的手段她可没少见识,如今身在突厥王庭,伺候佗钵的女人们也没少折腾,还有那位左夫人,没见面就翻出这许多花样,还不知真人现了身会如何?
昨夜公主拒绝佗钵的强行求欢,今儿一早便传遍了王庭内外,那不怀好意的浮夸言词和讥诮,令她气愤难耐。
而佗钵更绝,一天没见着人影,之后听说他被“大喀木”染史泥傅请了去,两人闭帐相谈不知说了什么,再现身后佗钵便突然宣布取消和亲大典,非但不理北周送亲正副使的求见,甚至连千金公主的请见都给拒了……
如今夜已深,这位安加利拆都尉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么一句,怎能不令云儿多想。
云儿正了脸色,明明小巧秀美的五官,却着了几分成熟老练之色:“安加利拆都尉,方才外面似乎有些吵,可是发生了什么?公主一向睡眠浅,这才将将睡沉,可莫要搅了公主的安眠。”
安加利拆悄然松了口气,紧握刀柄的手亦垂了下来,安加利拆知她是千金公主的贴身婢女,并未轻怠,只低声解释了方才有异响,护卫们担心有异查探了一番……
安加利拆坦然的看着云儿,被个外男如此直视,倒令云儿起了不自在,她似有似无的扫过安加利拆,注意到这位年轻英俊的都尉眼神清明,神色坦然,倒也不似内里藏奸之人,便略略几句后,行了个曲膝礼回转身而去。
“你们,保护好千金公主,若有差池,也就不必活了!”
安加利拆低声警告了两队护卫后转身离去。
毡房内,一道黑影悄无声的从毡壁顶上飘了下来,落地无声,然层层分隔的纱幔却因空气中风的波动,轻轻摇曳。
青鹤震翅冲天造型的两盏鎏金烛台上燃着御用香烛,火苗忽颤了颤,四个当值的宫女盘膝分坐在最外面的两毡毯上半睡半醒,忽觉脑子一顿,身子一歪,便委身于毯,沉沉睡了过去。
六幅汉白玉的山水屏风隔出个独立空间,内帐,皎皎月光透过毡壁窗投射进来,透过层层烟云丝的幔帘隐隐映出内里风光。
云儿半坐在金丝楠木雕花床的脚踏上,掩嘴打了个哈欠,眼底里有水光闪,末了,一只手支着下颌撑在床沿,眼皮沉,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
修长的黑影悄无声息掀帘而入,指尖动,一道凝聚的内力而出,云儿头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黑影来到床前,低头凝视着床上宇文芳的睡颜,瞳子里的那抹不安悄然而逝,只余温柔。
皎皎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冷天奴清冷的颜,今夜他似魔怔了,闻听她得罪了佗钵且和亲大典被取消,他由窃喜庆幸到紧张不安,最后更是满心担忧甚至是生出丝恐惧……
佗钵是什么人,突厥的大可汗,踩着无数人命手上沾满血腥的漠北草原霸主,为人狡诈多疑,心狠手辣残暴不仁,得罪了他,他会让她活着么?
“麂……文……泰……”
睡梦中的宇文芳粉唇翕动,虚无飘渺似的声音哀伤凄迷,却如一道道惊雷响在冷天奴耳边,令他神色滞,半响没了反应。
千金公主宇文芳和亲突厥,安插在北周的探子早已将其一切上报冷潇雨,至于被宣帝赐婚的“兆陵候”麂文泰,宇文芳与他之间的种种外界虽不得而知,却早已汇总到冷潇雨的案头。
许争自也将与宇文芳相关之事皆告之冷天奴,毕竟他生活在佗钵部,多知道些总是好的,尤其这位还是佗钵的新“可敦。”
……
麂文泰!
原来她抗拒佗钵还是为了麂文泰,她这是要为他守身?
冷天奴眸光闪了闪,心有苦涩,清冷的颜越显冷凝,深幽如墨的瞳子里有晦暗不明的情绪在涌动,他缓缓伏下身,伸指欲抚平宇文芳拧起的眉尖。
她似乎睡的很不安稳,柳眉拧,长长的黑羽睫颤,似风中飘摇无助的蝴蝶,振翅而飞,却不知会被风吹去何方。
她的不安看在他眼中,令他莫名疼在心尖儿,恨不得抚平她的不安,令她在他的护翼下恣意展翅飞扬。
冷天奴的手温柔的抚上宇文芳拧着的眉尖,指腹下是点点寒凉,未及抚平她的不安温暖了她的寒凉,宇文芳长长的黑羽睫猛得一颤,一双如精描细画的杏眸缓缓睁开了,正对上冷天奴泛了抹红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