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1章黄鵠歌(2 / 2)千金传首页

宇文芳细细咀嚼了口吃食,幽幽道:“大可汗一夜未眠率兵去搜河马石滩,可刺客脱了困后哪能老老实实呆在那儿让人搜他出来,怕是早就逃了。”

云儿又给宇文芳端上一小碗燕窝粥,嘴里道:“理是这个理,可总还是不死心的,总想着能得些线索。”

“公主,”云儿正欲往嘴里塞薄薄的小香葱饼,手忽的一顿,垂了手,眸色有些迟疑,可还是说了出来,“您相信施咒改运吗?”

若能施咒改运,她倾其所有也要改了公主的运,让公主离开这祸端不断的突厥。

“施咒改运……”似知云儿所想,宇文芳眸色暖暖看她一眼,末了,芊芊葱白似的长指轻划着白瓷碗边,心有沉吟,“鬼神乱力之说只因不知不解心怀疑惑畏惧才得以大行其道,我却是不信得。不过,看大可汗却是上了心的,还有那些小可汗贵族头领们,他们看似也是信的,或许,在这漠北草原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因而让他们信服施咒改运之事?”

用过午膳的宇文芳在云儿和一众宫女的簇拥下外出消食,两队保护她的护卫神情紧张,在后跟着不敢稍怠。

为首的护卫头儿更警惕的四处环视,生怕再蹦出几个刺客来。

安加利拆都尉查捕蓝木珠和阿赫娜之前特意警告过他,莫说警告他后果如何,只看昨夜挨了鞭笞的安加利拆都尉、被罚为马前奴的拔贺鲁将军、挨了三十鞭的众兄弟……他们就不敢懈怠啊!

如今王庭内外如铁桶一般防守严密,宇文芳抬眼扫过,没见安加利拆都尉,想来他还在执行昨夜大可汗令。

蓝木珠,阿赫娜……

宇文芳眼前不禁浮现出蓝木珠和阿赫娜两个瘦弱却长相周正安静美好的女孩:

蓝木珠,这个险被灭族的低微卑贱的鹰族女奴,初见时,神色安安静静的几近木然,然在听见被选中听用后,却怯生生飞快着抬眼帘偷看她一眼的女孩儿,瞳子里明显有一抹希翼感激的波光闪过……

刺客挥刀砍向她时,蓝木珠尖叫着,那惊急焦灼甚至愤怒绝望的凄厉尖叫声尤响在耳,瘦弱的身躯不管不顾扑上来为她挡刀时,她在想什么?不管她在想什么,那一刻的她,是真心要救她的……

还有阿赫娜,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人的她,经冬儿调教后,总算敢抬起脑袋了,可每每值守在外目视着她经过,总还是卑微的深低了脑袋。

一次阿赫娜偷眼看她时却被她“逮”了个正着,她便像做了天大的错事般,整个人吓得都打了哆嗦,眼里泪水滚动,嘴唇颤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不敢说,这般模样,竟令她无言以对,只得匆匆而过,生怕再吓着这个胆小的女奴。

宇文芳不知的是,为了救妹妹而要出卖甚至会至宇文芳于死地的阿赫娜深受良心谴责,对上宇文芳明澈的杏眸,备受煎熬的她忍不住就想说出实话……

她们两个,怎就会勾结刺客呢?

宇文芳轻摇了摇头,佗钵震怒时她还为这两女奴性命担忧,正犹豫着要不要先保下两人再做计较,却听佗钵下令要抓活的,如此,她才安了些许心。

人只要活着带到面前,无论她们是受人指使,亦或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她总会想办法为她二人在大可汗面前讨个生机……

宇文芳想到一事,问道:“宝儿和小鹰儿如何了?”

佗钵因身具嫌疑且不知所踪的蓝木珠和阿赫娜牵怒了小鹰儿和宝儿,直接下令将两人抓起来严审,毕竟她们四个同属鹰族,又都被赐给千金公主为奴,尤其小鹰儿还是鹰族族长的亲妹子,谁敢保证她会不知情?

云儿神色一滞,心有余悸:“吐罗谷将军亲审,可什么都没问出来,所幸公主您出言要亲审小鹰儿和宝儿,我去提人时,她们两个已被打的皮开肉绽,若是再去晚一些,只怕大刑之下就熬不过去了,公主,晚些时候等她们二人醒过来,我亲自去问。”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蓝木珠和阿赫娜若真同刺客有勾结,是传消息也好,是引狼入室行方便也罢,总要有接触的,”宇文芳眸色微凝,道,“宝儿和小鹰儿或许未参与其中,可毕竟她们几个才相熟,你细细问,看蓝木珠和阿赫娜都同谁接触过?有什么信任的人或有交情的朋友?平日里同她们讲过什么做过什么……”

突厥王庭连绵几里,由几大兵营拱卫,缓步走在王庭中的宇文芳忽停了脚步,示意云儿,云儿立时以公主欲清静不想被搅扰为名令跟着的十几个宫女和两队护卫莫要近前。

领队的护卫头儿神色犹豫,可抬头环视,见所处之地甚是空旷,举目而视,四下通透尽入眼底,若真有刺客,势必无处躲藏,更要冲进他们的防护圈才能接近千金公主,略一犹豫,便也挥手让两队护卫遵令停在原地护守。

“云儿……”宇文芳举目远眺,眸光流转间,墨玉般的瞳子里现了迷茫沧桑,阳光下,披一身华光下的佳人儿,却神色落寞,如画的眉宇间锁着一抹清愁,望着来时路,似迷失不知归途的茫然无助。

“公主?”云儿下意识上前,细听吩咐。

宇文芳红唇动,唇边一抹悲凉:

“你可知,我曾幻想挣脱那些羁绊束缚着我的种种,只向着火热骄阳,和他纵马天地,驰骋青山绿水间……”

“如今,举目处,茫茫草原,沃野千里,我却如入樊笼,只能隔着那道道阻隔,缅怀曾经的快乐和鲜活……”

云儿眼圈儿一红,却是无言以对,如今,任何慰藉之词不过是苍白无力。

遥望来时路,思绪万千的宇文芳心有感慨,语出伤感,幽幽着清吟出声: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清鸣悦耳声里含了黯然的忧伤,眼底里流光闪现,薄薄的水雾已在明眸中渐渐蕴染开来。

“云儿,你可知道这首诗?”

云儿神色黯然,心有难过,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公主,这是西汉细君公主所作的黄鵠歌,雨晴姐姐也曾为云儿讲解过。”

宇文芳淡淡一笑,点点头,可那清浅的笑意中分明是化不开的忧思,眼波流转间已满是伤感,似在问云儿又似在自言自语:

“回首故里路漫漫,当真可以化作黄鵠飞返故里家园吗?”

“想来当日的细君公主正如此时的千金一般,也是如此遥望天地起悲,记得初读黄鵠歌时只是为细君公主的际遇感怜,却不曾想竟有今日的这般身受……”

“公主!”

突如其来的低沉男中音打断了宇文芳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