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左夫人冷笑。
此时的长孙晟,眸色沉沉不动声色,安加利拆神色肃重一派奉令行事模样,吐罗古将军则看天看地看死狼,摆明不会偏帮于她……
左夫人心知肚明:安加利拆都尉和吐罗古将军都是大可汗的心腹,对几位王子的明争暗斗和拉拢、对一众小可汗的试探示好从来都是视若无物,只忠于大可汗,从不选边排队,便是左夫人都无可奈何。
“千金公主这话倒是令我不明白了,”左夫人黑纱下的表情不为人知,只听见她颇不以为然的声音道,“这和亲大典礼还没成呢,她也不过远来是客,待和亲大典礼成,但凡“可敦”有所示下,本夫人自是莫敢不从。”
“至于掳人一说,本夫人也正心有不解要问个清楚明白,正好,你们也一起听听,”左夫人转了视线看向哈纳云,“哈纳云,本夫人可是命你去掳人了?”
迎着左夫人那对儿乌涂涂幽沉沉的瞳子,哈纳云神色微变,眨巴了下大眼睛,旋即耷拉了脑袋,珠圆丰盈的身子也跟着有些颓,一副惴惴不安状上前道:
“左夫人,我奉你的命令去求见大可汗,求大可汗允准池安儿来给你治病,可我去时大可汗已经歇下了,听说大可汗之前已经连续好几日不眠不休了,这好不容易睡下,我又怎么敢去打扰?可左夫人你病情严重也是接连好几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时情急,我便自作主张去请池安儿了,可谁知……”
哈纳云瞅瞅被长孙晟挡在身侧的池安儿,不由撇撇嘴:哼,出了事就需要男人保护的中原小女人,真没用!可……怎么就这么羡慕她呢?
“我磨破了嘴皮子她都不肯来,我一时着急,也就顾不上许多,就,就这样强行将她带了来。”
哈纳云一脸懊悔:“左夫人,都怪我!可他们汉人不也常说关心则乱嘛,我就是太关心左夫人的病情,一着急,脑子就乱了!”
哈纳云朝长孙晟挺了挺自己丰润的身姿,一脸大义凛然:“长孙副使,安加利拆都尉,你们要怪就怪我好了,跟左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也是太着急没办法了,要是池安儿当时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不就没后面这么多事了嘛!”
这人脸皮是有多厚啊,还真是理不直气也壮!
可这番话,生生将左夫人给摘了出来。
池安儿愣愣看着面不改色叽哩咕噜的哈纳云,突然对这位有了新的任识:这位,不是个没脑子的。
保全左夫人,何尝不是保全她自己?
哈纳云一脸庆幸,继续道:“不过也幸亏我把池安儿强带了来,这不,连巫医都治不好左夫人,不知道左夫人得了什么怪病,可她来一看就知道是叫火肤如的怪病,还说能治好左夫人的脸。”
“火肤如?你竟能治好左夫人的怪病?”
一直静听着的吐罗古将军失声惊讶道,不禁仔细端详这个引起事端的小宫女,心内暗想:
难怪左夫人要掳,千金公主要救,这个小宫女的治病本事竟然比巫医,不,比大喀木都厉害……
哈纳云的话令长孙晟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未及池安儿回应,已侧目冷声道:“池安儿,你不过是个小宫女,跟在曹御医身边打杂,不过学了些许皮毛,漠北草原的巫医本领高强极是擅长治病救人,你以为你会得那点子微末会比巫医更高深吗?”
池安儿心头一暖,她听出长孙晟斥责话语中的忧虑,身为宫女,她如何不知御医署的御医们看似风光,然其中不乏因医治不好宫中贵人而被杀被流放的,他担心她,尤其病人还是左夫人。
池安儿神色怯怯,嗫嚅着:“奴婢所学浅薄自是没资格为左夫人诊病的,可……”可当时要不说能治左夫人的病,便会没命了啊。
池安儿又怯生生看了眼左夫人,欲言又止。
“可你还是诊出了本夫人得了什么病!池安儿,你很不错!”见池安儿局促不安的看自己,不容她再多说,左夫人立时大加赞叹道。
“呃……”
被夸赞了的池安儿只觉左夫人的声音扎耳的很,迎着长孙晟拧起的眉宇,沉沉的眸色,池安儿越显紧张,长长的黑羽睫轻颤,像极了风中飘零,惶恐不安不知落往何处的羽蝶。
“原来竟是场误会!”左夫人扫了眼众人唏嘘道,似生气,又似无可奈何,“哈纳云,你背着我私做主张,却让千金公主误会是本夫人下令掳了她的小宫女,虽是误会,可也不能就此算了,总该让你长些记性,来人,将哈纳云拖下去,鞭笞五十!不,一百!”
哈纳云大惊失色:“左夫人,左夫人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左夫人饶命啊……”
被两个突厥兵拖走的哈纳云一路呼号凄厉,就似鞭子已抽上身惨叫声声,吓得小鹰儿不由缩到池安儿怀中。
长孙晟险些给气乐了: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喝倒是好手段,全然不给他人发声机会,一百鞭下去,人不死也得脱层皮,这口供还怎么审?
隐忍不住的他大声道:“且慢!”
“长孙副使,”左夫人语出不快,甚至带了咄咄,“本夫人手下的女奴犯了错,本夫人自是要重重惩罚,就不需长孙副使费心为她求情了,至于其它,本夫人也自会向大可汗禀明!”
“池安儿和小鹰儿就在此,可都是活蹦乱跳的!而长孙副使在本夫人面前公然拔刀打伤阿巴齐,本夫人也不再追究,毕竟是阿巴齐的几句玩笑话惹了误会在先,相信长孙副使也不会再跟他个不过十二岁的孩子计较!”
“夜已深,本夫人有病在身也要休息了,你们,请吧!”
左夫人甩袖而去,抛下身后一众人。
一袭黑纱蒙面,通身裹在泼墨黑袍中的她,于皎皎月色下拖曳着长长黑影,如潜在暗夜的利刃,幽冷森寒。
……
于安加利拆,见长孙晟同吐罗古将军在一起,虽心有疑惑,可也暗自称幸,吐罗古将军并非左夫人能收买,有他在,左夫人总会有所顾忌。
而见池安儿完好无损,他绷着的心便松了下来,话已传到,人也救回,他总算不辱使命。
而对于左夫人既语出威胁又作了让步的姿态,长孙晟亦无话可说,毕竟,这里是突厥。
至于无端被卷入的吐罗古将军,自会将今夜所发生的一切禀告大可汗,他不持立场,只是个见证人。
阿巴齐虽心有不甘,却无奈于姑姑不支持他,又有长孙晟和安加利拆,还有个吐罗古将军在旁盯着,他人虽嚣张跋扈,可也知今夜想扣下池安儿和小鹰儿已是不能,只得恨恨作罢再作它想。
左夫人恼长孙晟的放肆,可更恼阿巴齐险些杀死池安儿,只所以放走池安儿和小鹰儿,自是有她思量:
池安儿是恢复她容颜的希望,还指望着她医好自个儿的脸回到大可汗身边复夺宠爱呢,阿巴齐怎就敢杀了她的希望?
至于千金公主,拿人的手软,医治她容颜的药材还捏在人家手里呢!
且池安儿是千金公主的宫女,人和药材都在千金公主手中,有求于人还敢气势咄咄拿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