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多少?
靖州善家多商贾,百多年来,几经朝堂更迭,善家子孙却似所受影响寥寥,依然将各色生意做得风声水起积累钱财无数。
只善家经营的药材买卖,所开的“盛善堂”就有二百多家遍布中原大地,甚至连苦寒之地的漠河边城都有“盛善堂”的分号。
善家现今的家主善展,素有靖州“第一善人”美誉。
其人品性谦厚乐善好施,夏施米粥冬施暖被于穷苦百姓,更常年拿出银钱用于在各地所建的“善堂”养育失恃失怙的幼儿。
如此人物,却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也正是因其乐善好施的种种,才令一向冷心冷情又与其全无交集的冷天奴不忍见死不救,这才亲自向“不求公子”霍不与求情。
半年前善展突然得了怪病,咯血不止人也迅速消瘦下去,之后接连几个月,不仅善展,其嫡亲的四子九孙皆病倒了。
病症皆是不痛不痒却是浑身无力咯血不止,请来各地名医诊脉后却不得其解,不知病从何来更不知如何医治,只探得病人元气消损内耗过甚,便是用上了年头的最好补品调理养护着也绝撑不过一年。
善家放言出去:若是“不求公子”霍不与肯出手救他嫡传一脉的性命,定奉上诊金十万两,而霍不与闻讯后只不以为意的一笑了之。
三个月前善家花重金得了“不求公子”霍不与在漠河边城的消息后便赶了来,之后更好巧不巧的在“醉满堂”门口遇到了刚用完膳出来的霍不与……
没理会被一众下人搀扶着的骨瘦形销走一步颤三颤的善家家主善展的哀哀求医,霍不与只深深盯了他一眼,冷漠道:“靖州善家,嫡脉一支上下十四人皆命不久矣,然本公子出手只救一人,你们想让谁活?”
善展,还有其四子九孙,让谁活?
霍不与虽留话只会救一人,可显然,这病真的能治!
善展混浊无神的眼珠子活络起来,希冀的光星闪,欲再加重酬相商,霍不与却拂袖而去,讥讽的声音传了来:
“你当本公子的话是可讨价还价的?只救一人便只一人!”
善展倒也是君子之风,虽身边所请保护家小的一众江湖高手欲将霍不与强行留下,可他却抬手制止。
神色悲怆的善展在同来的九个年幼孙儿孱弱的哭声中老泪纵横,再抬头,只悲凉的默默的目送着霍不与扬长而去。
冷天奴虽人在突厥可亦是耳聪目明之人,善家求医之事沸沸扬扬他又岂会不知。
注意到霍不与眼底里滑过不明情绪,似笑非笑笑得轻蔑,冷天奴脑子里飞闪过什么,抬手又落下一枚白子,方才被黑子压制的局面瞬时起了反转,扫了眼局势,方看向对方,音色清醇不着情绪:
“霍大哥,善家可是与医仙世家有积怨?”
“没有!”霍不与答的干脆。
“可是与霍大哥有私怨?”
“素无交集,何谈私怨。”
“霍大哥,”冷天奴看他一眼,若有所思,语出肯定,“既无积怨又素无交集,那便是为人强出头了。”
“是又如何?”霍不与微微一笑,抬手,一枚黑子钉在鏖战的局中。
看了眼棋局,冷天奴剑眉微扬,眉宇间一抹玩味,清冷深幽的凤眸亦着了点点笑意,可这笑分明有些凉:
“霍大哥一向是置身事外笑看风云之人,能劳霍大哥为人强出头,不是霍大哥你欠了人份天大人情,便是这善展做了什么令独善其身的霍大哥也无法容忍。”
霍不与眯了眯眼,一抹危险的暗光闪:“天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拐着弯儿的骂我冷血?”
“霍大哥你也知自个冷血?”冷天奴唇角微弯。
“冷天奴!”
没理会乍了毛失了风度的霍不与,“啪”的一声,冷天奴执起一枚白子入局,一片被断了后路的黑子立时成了废子。
“好一招釜底抽薪,以为这样便可挟制我攻城掠地不成?”霍不与立时敛了眉宇,执起黑子,却迟迟未落,似全然忘了方才的口舌之争。
看着棋局,冷天奴悠然道:“比起善展,我更信霍大哥,便是冷血也自是有冷血的道理,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我只是在想各地善堂里的那些孩子,总要为他她们寻条活路才是。”
正垂着眼帘看着棋局,执黑子落定的霍不与眼底里的暗光闪了闪,他知冷天奴并非随口而言,或许他现在已在思忖着如何帮得上“善堂”里的孩子。
善展一脉嫡支死光后,由善家出资维持的“善堂”自是会首当其冲被关停。
黑子落定,霍不与抬头,眉宇间隐着的戾气渐散,慵懒道:
“天奴,之前我已放了话,只救他善家一人,可因你,我就破一次例,如果他善展不惜命,肯让出活命的机会给儿孙,我便救他满门。”
冷天奴神色微凝,觉出霍不与慵懒语气里的嘲讽:他这是有多不待见善展啊,难不成善展真是个为了活命不惜葬送儿孙性命之人?想必这个善展,定是做过什么激怒了霍大哥。
“天奴,我给了善展机会,也答应了他明日醉满堂一见,到时,你且看着,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哼,善堂,善堂里的孩子们可没白吃白喝他善展的,吃了一分,还回去的是十分,不,根本就是以性命相还!
天奴这个小兄弟还是太纯良了,就不必多说污了他的心,时候到了,他自是会知晓。
冷天奴落定最后一颗白子,起身走到窗前朝外望去,街上游贩不停的吆喝贩卖,路人或行色匆匆,或左看右瞧的心内暗自掂量着袋子里的银钱花销如何……
跟踪他们的人倒是没有影踪,至少,从下面的各色人物中还没看出什么异样。
回头,见霍不与仍兀自瞅着棋局运气,一脸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