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珠虽巴巴的想立时看到冷天奴给她买的礼物,可当得知他回来的匆匆,礼物请霍公子随后送回时,只得按下心底雀跃。
知冷潇雨素来对冷天奴严苛,便也不敢多做纠缠,只得眼巴巴看着他随许争匆匆而去。
被应珠心心念念着的礼物,此时已随一支突厥商队出了漠河城正往茫茫大草原来。
突厥商队满载在漠河城采买的锅碗瓢盆、精美瓷器、布匹绸缎等物……
商队额外接了笔买卖,顺路押送一批食粮菜蔬果品小食,不过是出十几头骆驼牛车,再出人出力帮忙押送,到时便可得一笔可观的报酬,比走货买入卖出得的都多,反正都是去往突厥王庭,商队的头儿很愉快的接了这笔意外之财。
北周虽开了互市,但米粮油盐属管控品,可这次,接了这笔押送的买卖,惊见对方竟可以堂而皇之的运送数量颇丰的米粮,商队头儿立时对霍不与另眼相看,有意交好。
他不知的是,霍不与手中有肖念给冷天奴的送亲使团正使汝南公宇文神庆盖着印鉴的官文,送亲使团所购,郡守府特批,守城官兵自是会放行。
商队小憩之时,懒的搭理有意攀谈的商队头儿,霍不与一跃凌空,在商队众人惊骇的目光下,潇潇洒洒的飞身上了树,懒懒的半躺在胡杨树最顶端的一根成人小臂粗的斜枝上,身子悠悠晃着,似惬意的很。
直看得下面一众突厥人大眼瞪小眼,心也跟着那不堪重负般悠悠颤着的树枝上下晃悠……
可,树枝不断,人也没掉下来……
几个暗打着小算盘,欲鼓动商队头儿劫财杀人的突厥人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只带着个婆子跟队上路的年轻公子,不是肥羊,怕是食人的恶虎。
面面相觑下随即息了杀人劫货的念头。
嘴里叼着根细枝,霍不与居高临下扫了眼胡人神色各异的目光,唇边一抹讥诮,末了抬眼,望着蓝天上展翅盘旋的几只苍鹰,瞳子里现了空洞恍惚……
“我不会感激你!小姐更不会!”
那日,冷眼看着他将要踏出房门的背影,尖俏下巴的美婢语出恨恨:
“小姐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
“小姐几番求你带她走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既然不爱我家小姐,又何必温柔作态几番招惹?”
“得了她的心,却又恣意践踏,你何其残酷!”
“如今小姐人都已经死了,你却又巴巴的去乱葬岗寻她,小姐已经看不到了,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凭白的让人恶心!”
……
那日他去韶花阁玩儿乐,正碰上站在台上的柳盈,哦,应叫温情,被叫价卖初夜。
台上的她,盈盈而立,一袭雪白襦裙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姿,莹白清美的脸上,无喜无悲,怀抱琵琶半遮胸,低眉敛目,静静的站在台中央,于一众寻欢作乐的官身和商贾的竟相喊价声中,若污水清莲,只静静独守那份孤傲……
他重金买下了她初夜,风流如他,一夜肆意疯狂。
她默默忍受,在他看来时,对着他浅浅的笑,然,他却看得明白,看似驯服温柔的她,瞳子里,分明没有他。
他征服欲起,又费了数千金,买下十日,与她朝夕相对,极尽温柔。
花前月下,一个舞剑一个抚琴一个急书狂草,一个绘描丹青一个畅谈大江南北天下见闻,一个点指着舆图品评各色山水风土人情……
不过十日,却似多年的默契相合……
可她的眼中,还是没有他,可却多了一份恐惧……
他每每再去韶花阁,必点温情的名,终于,他走进了她的心,入了她的眼,待她瞳子里满满的都是他时,他却潇洒而退……
直到她死了,他才知当日的她为何会恐惧,或许,已接受了命运多舛的她只想就此了却残生,可却偏偏遇见了他,她心有恐惧,恐惧会爱上他,恐惧会因此陷入更深的苦难……
……
霍不与眸光闪,恍惚退去,瞳子里已是一片清明,他吐掉嘴中细枝,低声冷笑:“呵,是啊,怎会爱上?不就是个任人玩儿乐的女乐……”
可只有天知道,他脸上在笑,心却在抽痛,纵使他假作不知。
放下水囊,喝饱了水的赵嬷嬷,抹了抹唇角,感觉自个又活过来了,扭头看看挂在树枝上的霍不与,眼角微抽:
若非她一直小心留意着,这位霍公子准会将她丢在客栈走人,伤还未好利索的她挣扎着起身,哭求一定要跟着他找到主子冷天奴,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带她上了路,连个眼神儿都懒的给她。
她不敢留在漠河城,留下就是个死啊,兰姨娘的脾气她是知道的,那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只要她落了单,她一定会弄死她!
即使兰姨娘不弄死他,如今的她也未必能活下来,便是新主子好心放了她奴籍,那也是贱民的身份,京师是回不去了,举目无亲的她为了生存只能再卖身为奴,都是奴,还不若给冷公子做奴,虽不知冷公子身份如何,可只看他一身的贵气,定是个不凡的!
再者,心有耿耿的她还惦念着将她打入地狱的千金公主宇文芳呢,入了突厥,离宇文芳可就近了呢,如今的她,苦苦熬着,何尝不是因那心中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