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睡醒了的小肉团在雨晴怀中扑腾开了。
似乎感受到宇文芳的不快,立时瞪着黑亮的眼睛,冲着乌压压跪着的奴隶们大声鸣叫。
虽没有成年虎雕的霸道虎吼,可也显示出未来空中王者的本性。
躺在牛车上的鹰奴眼睛一亮,下意识撑着身子抬起脑袋看过来,正看见一只粉嫩的小肉团奋力扑棱着两肉翅,不时抬起小爪子作势往宇文芳身上扑。
待被宇文芳抱入怀,“小飞”止了鸣叫,脑袋在温暖的怀中蹭了蹭,又抬头朝宇文芳弱弱叫了几声,末了,扭过脑袋好奇的看着热闹。
鹰奴一眼认出这是虎雕幼雏,不觉心有惊讶:怎么可能?虎雕幼雏怎可能被人抓到?
虎雕护雏,且嗅觉远比草原上的狗灵敏,莫说它们建在悬崖的巢穴不是一般人能攀爬上去,便是找到巢穴抓走幼雏,也断难逃脱愤怒的虎雕跟踪和猎杀。
可想到虎雕“巴特”,又不那么肯定了。
巴特重伤险些死掉,“妻子”惨死,幼雏不知生死,它们的巢穴在隐秘陡峭的悬崖峭壁间,可不一样出了事。
宇文芳的声音虽不大,然清凌凌含着威严的声音一字一句,尽入众人耳。
少部分鹰族奴隶稀稀落落的一直站着,部分鹰族奴隶爬起身,而更多的则因发自内心的畏惧战战兢兢的看看千金公主,再瞅瞅左夫人,没动弹……
身为鹰族族长的妹子,小鹰儿已禀明宇文芳,自愿看管巡视族人们干活,宇文芳略一思忖,便允了她。
于是,九岁的小鹰儿同几个临时被抽调来的驯奴管事一起巡视各处干活情况。
得知腆着小胸脯,一脸严肃,煞有其事来回穿梭的小鹰儿同驯奴管事一般,负责看管巡视他们干活,鹰族族人们反而心安了。
此时,左夫人的到来也令小鹰儿吓了一跳,毕竟是自记事起就心有惧怕的人,险些腿一软跟着族人们跪了下去。
双腿刚成弯曲状,一想,不对啊,自个的主人现在是千金公主呀!
立时有所倚仗般又挺起了小胸脯。
千金公主一句话,在小鹰儿看来就是命令,立时扯着清脆童音的嗓子大声喊:
“快干活,都快起来干活,不准偷懒!谁要是还不干活,一会儿没有胡麻饼和肉吃!哼,连肉汤也没有!”
小鹰儿的话将落,跪在地的鹰族奴隶们立时呼拉拉起了身,该干嘛干嘛去。
眼看就要到午时发吃食的点儿了,没有饭吃,这如何得了?
胡麻饼和肉啊,怎么吃都吃不够啊,为了吃的,哪还顾虑那么多……
连族长的妹子都发话了,还不麻溜的去干活啊……
瞬间,现场又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左夫人勒兰难鼻子险些气歪了,顾不得向佗钵再施柔情,只气狠狠的盯向小鹰儿,小鹰儿却似无所觉,胸前挂着那颗明晃晃的大珍珠,腰间别着鞭子,努力背着小手儿,板着小脸儿,小大人般来回巡视着。
几个被抽调来的驯奴管事看见小鹰儿甚至都有意无意的绕着走,显然,他们已心有阴影,毕竟之前“抢”她和宝儿珍珠的那个驯奴管事挨了鞭子还丢了肥差,如今这个小鹰儿,可不好惹。
鹰奴定定的看着精气神十足的小鹰儿,眼眶一热,一抹水光显现,再看向干活不惜力,脸上带着满足和希翼光茫的族人们,不觉心有安慰。
在小鹰儿扭头望来时,鹰奴已躺下身,伸手抹去眼角的湿润,心酸之外更是满满的感激,对千金公主的感激。
那次没有派虎雕“巴特”去杀害千金公主,是他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被小鹰儿漠视了的左夫人霍地又盯向宇文芳,总算是正眼看这位和亲公主了,却也被明晃晃的漠视了。
宇文芳连理都没理她,倒是她怀中的“小飞”,似觉察出那道不善的目光,忽的扭过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瞪着左夫人,蓦地冲她尖唳两声。
那挑衅示威的小模样,气得左夫人险些想伸手掐死它。
宇文芳勾了勾红唇,微垂首,轻轻抚着小飞的小脑袋,似安抚,似欣赏。
佗钵瞳子锃亮,饶有兴趣的看着两女人之间的无形较量,于他,只要无关大局,女人们之间的争风吃醋反而是种别样情趣。
他还真想看看千金公主面对左夫人挑衅时的反应。
左夫人沉不住气了,语出不满:“大可汗,这些鹰族贱奴可是我的嫁妆,可见了我这个主人,竟然都不上前听我的吩咐,甚至有的还敢不叩头行礼,我病了这么久,这些贱奴没了管束越发猖狂了,真该每人都抽上五十鞭,让他们好好长长词性,记住谁才是他们的主人?”
“来人,”左夫人厉喝,“将方才那些没向本夫人跪迎的贱奴,都给我拉出来,每人先抽上五十鞭!”
左夫人突然气势汹汹发难,佗钵神色一滞,想说什么,下意识看向宇文芳,却见她连眼皮子都没抬,只是悠然的逗弄着怀中小肉团
佗钵目光微闪,张着嘴,却咽下了到口的话。
千金公主和左夫人,都是伺候他的女人。
一个是看似温软淡然实质是个烈性小母豹子的和亲公主,一个是母族强大,跟了他二十年还给他生了个聪明善战儿子的妒心深重的女人,这两女人,都甚得他心,那他就在旁边先看着吧。
见大可汗没有表示,跟着左夫人的护卫们立时如得了默许,撸袖挥拳欲冲上前。
“慢着!”一声清凌凌的娇喝起,“谁敢破坏本公主夯墙筑屋的进程,本公主定不饶他!”
被宇文芳咄咄目光扫过,那些冲出来的护卫心突地一凛,不由停了动作:这位北周公主,可是亲手杀了拔贺鲁,还刀砍阿史温伏将军……
“大可汗,”宇文芳转眸看向佗钵,幽幽道,“千金听说,一个土库族的奴隶可换五只羊,而贱奴更不值钱,一个贱奴才换一只羊,这六百个贱奴也不过区区六百只羊,倒是千金嫁妆中的那几车药草,可是北周天元大皇后亲自让御医们备的药材,随便一株,便值百八十只羊,有那稀罕的药草,一株便值千金,足可买牛羊无数。”
“曹御医禀告本公主,池安儿被掳走时可是擅自搜刮了本公主不少稀罕的药材,不知这笔庞大的花费该是何人来偿还呐?”
宇文芳嘴里说着,还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左夫人,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佗钵。
“……”佗钵眼角微抽,默。
左夫人半掩在黑纱后的脸色变了几变,嘴张了张,却终没吭声。
“池安儿何在?”宇文芳忽转了目光。
被点到名的池安儿忙不迭上前,扑腾跪倒在地,未说话,先“呯呯呯”磕了三响头,磕得牛车上的鹰奴心跟着痛。
池安儿再抬头时,已是额头红肿泪水横流,一脸悲凄,呜咽道:
“公主,奴婢请公主安,呜……”
“公方,奴婢,奴婢以为这辈子再也没命见到公主您了,呜,呜呜……”
左夫人气得身颤:
这个不要脸的女奴,什么意思?难不成我那里是毒蛇窟,去了就没命了?
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却在你主子面前摆这副嘴脸,这是要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