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龙门秘境内部走去,所要承受的压力便是几何倍数的增加。
龙门秘境好似一层一层的,由内到外,压力逐渐增大。每一层间隔的距离长短不一。
可谓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有时好不容易适应了一层的压力,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下,一脚落地,又被压得躺在了地上。
冬落自从明悟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之后,就一直在适应着每一层压力,不停的往前走。
如果不想成为弱肉,那就只能不断的逼迫自己走上强者之路。
这些道理,其实他都知道。
只是以前有陈霸先,有李牧的庇护,感受得还不是很明显。
如今,在没有庇护,在真正的生死危机之下,这一切真实到可怕的道理,反而变得无比的清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都是丛林。
每一个人都是江湖里的鱼,都是丛林里的兽。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这不止是一条简简单单的食物链,更是每一个生活在江湖里,在从林中的一切生物最基本,最朴素的关系。
如果不成为强者,什么时候淹死在江湖里都不知道。
冬落目光坚定,神色从容,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他所认为的龙门秘境的深处走去。
少昊氏与华胥氏逼死父母之仇。
有人为了观道,枉顾自己的生死,逼父亲陈霸先自尽而亡之恨。
背负的滔天因果,别人留在自己身上的几条线。
周天子的棋局……
林林总总,步履蹒跚。
冬落微微仰头,十八年莫名其妙的生存史,好像也让自己沾染了许多,背负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冬落咧嘴一笑,走着走着又一次掉下了莫名其妙的眼泪,滚烫滚烫的,灼烧了日渐棱角分明的脸颊。
有人说,成长是一瞬间的事。
两世为人的冬落此时此刻才体会倒这句话的残酷性与准确性。
也许是后知后觉,冬落在这一刻无比想念陈霸先,很想很想。
从来就没有过的那种想。
冬落坚难的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蹒跚着像前走去。
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但是却没有停下。
想必也不会再停下了。
因为在他的身后站着太多太多的人和事了。
越往前走,有一些山峦此起彼伏的出现。
在那些山峦之上,还有一些破败的建筑倒在野陌荒草之间,寂静无言。
偶有几根花纹沧桑古朴的石柱倾斜的伫立在草叶间,时不时有几头妖兽在石柱之上跃来跃去。
冬落取出一把朴刀来,劈草斩径而行,朴刀斩在石柱之上,火星四溅,刀口翻卷,也不知道这石柱是什么材质,质地竞如此的坚硬。
走在这一片隐藏在山冈草甸间的古迹之中。
无风无浪,无惊无险。
越往遗址深处走越安静,大多建筑也保存的比外围要好上许多,不再随地都是断壁残垣,破砖烂瓦了,也有上那么一两座还算是完整的房屋,牌坊,在孤独的忍受着时光的催残。
冬落站在一座牌坊前,牌坊正面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只有一些暗褐色的刻痕七零八落的还能勉强看得出来,那里曾经有过刻过字的痕迹。
至于牌坊两侧的八个大字还勉强可以分辩。
天下皆白
唯我独黑
冬落心中默念这八个字,不由的赞叹不与。心中顿时有一股傲气以及侠气油然而生。
冬落再次仔细的观察起这八个大字来。
虽然这八个大字在时间的侵蚀之下,原本铁勾银画的笔锋早已变得光滑圆润。但以冬落的眼力劲还是能够一眼看出落笔之人严整以待,笔浸于墨,墨染于纸的苍凉,雄浑。
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若流水行云,挥洒肆意。
见猎心喜,冬落从草从中搬来一块看起来比较平整的巨石,平放在牌坊正前方,又从芥子物中取出纸笔来。
纸不再是渭城特有的飞蓬草制作而成的草纸,而是特产于洛阳城内的云纹纸。
云纹纸的价格在洛阳城内一直居高不下,整座洛阳城也只有一间小铺子四美斋才有所出产。
是洛阳城内的清流高官的书房清供,是大周国内文人雅士的心头好。耐何四美斋一年出产也不是很多,购买还要提前预订。
云纹纸迎光之时可以显示出云纹或是其余图案,可以增强其潜在的层次美。
冬落的云纹纸是他目前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好纸了,这还是他从雪念慈那儿死皮赖脸的讨要来的,就连雪念慈也就只有那么几张而已。
纸是好纸,笔的话嘛!当然也算是好笔。只是与纸比起来,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笔也是出自于四美斋,四美斋主人有一个奇怪的爱好。那就是喜欢收藏字画。
无论是古代的名家字画,还是现在的书法巨著,他都喜欢收藏。
四美斋里的东西除了云纹纸公然出售之外,其余的笔、墨、砚三美,皆是以物易物。
你只需将你手中觉得拿得出手的笔墨丹青送去给四美斋主人鉴赏,只是每一次鉴赏之前他都会在旁边备上一盆清水。他认为你送出去的笔墨丹青价值什么样的笔墨砚,他就让人送什么样的笔墨砚来给你。
当然,这其中也不泛一些试图投机取巧之人,故意用一些仿名家的笔墨丹青去试探四美斋主人的眼力劲。
若是四美斋主人真觉得好的,便也会以不低于原作的价格交换,若是次一点的,也勉强收下,只有当真正看到那些拙劣之作时才会口呼休要污我眼,连忙用清水洗眼。
此也不失为一桩洛阳城的美谈,笑谈,趣谈。
冬落手中的笔是张白圭偷偷用他父亲的字去换的,只是价格嘛!也就那啥了。
砚墨还是冬落在渭城内使用的老墨。
收心静气,冬落提笔,悬停半响。
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一气呵成。
好纸,好笔,好墨,可谓尽得牌坊上八字的精气神。
纸为字添色,墨为字增香。
一副或将名动后世的字帖就此诞生。
冬落双手抬起云纹纸,对着墨香轻呵了一口气,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云纹纸收入了芥子物中。
冬落笑呵呵的看了看牌坊上的八个字,跨过牌坊再次向着遗址深处而去。
等冬落跨过牌坊逐渐的远去之后,牌坊处又来了几个人。
四男一女。
一个少年抬头看了一眼牌坊道“天下皆白,唯我独黑。这据说是初代墨家巨子写的八个大字,那怕如今已经隔了千年万年,看着让人犹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还真是……霸气侧露啊!”
五人中的那个少女冷哼了一声道“郑南风,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墨家巨子可是压了你家老祖不止一个时代啊!你要是再这样夸下去,我怕你家老祖的棺材板快要按不住了。”
那个被少女称之为郑南风的少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叶映水,在那个时代,你阴阳家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吧!”
叶映水神色有点尴尬,但仍狡辩道“如果那个时候,我阴阳家不是只剩下阳字一脉,又岂会让墨家成为两大显学之一。”
郑南风摇了摇头道“叶映水,有傲气是好事,可是有些即定的事实我们还是要承认的。墨家,儒家能成为两大显学,并不是他墨家巨子站的高度有多高,而是他墨家学说站的高度有多高。”
叶映水神色一窒,不再说话。
郑南风以及身后三人对着牌坊郑重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