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古谷终于鼓足勇气踏出石头宫殿高高门槛的时候,整个古谷镇再次被一片死亡的阴风包围。四下里空荡荡、清凉冷落的让呼吸都变得凄然。有好多次,古谷出神地凝视着脚下那道近在咫尺的大裂缝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盘算着:也许哪一天,自己就会纵身一跳,一了百了。后来在一次又一次梦境里,她真就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对于古谷来说,她只在自己小时候有过双脚远远脱离地面的感觉。然而那种曾经翱翔蓝天的美好感觉,如今也已相去甚远。古谷惊讶于头下脚上坠入深渊的过程中,那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一种久违的,方向倒错的,飞翔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每天自己脚下踩着的土地并不是最后的终极。原来在地层的深处,还有那么广阔浩渺的空间可任人驰骋。
在迅速下落的过程里,猝不及防出现的一道道耀眼的闪光亮的古谷睁不开眼睛。清冷的、惨白的、无声又寂寞的闪光。要到达终点了吗?古谷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头触碰的一些坚硬的东西。下落的速度消失了,她整个人像在咸水里一样漂浮在半空中。头重脚轻,她的双脚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接触到地面。不过这样更好,否则看着脚下面长势良好,颜色喜人的花朵,她会不知道应该把脚放在哪里才好。
那是一种你只需看上一眼,就绝对能惊艳到你的小花。还未开放的异常丰满的花蕾像一个个亮着温馨烛光的小灯笼。完全绽放开来的花朵形状很奇特。像什么呢?古谷深深皱着眉头拼命在脑海里搜索着与之有关的痕迹。她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但是潜意识里古谷又好像知道它,至少听说过。在古谷还在苦苦思索着的时候,她悬在半空中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漂移起来。像是被一股神秘且明晰的力量牵引着似的,她的身体一路把她带过潺潺流水的小溪、乱世遍布的河岸、密密层层的树林。直到漂移到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雪山,她渐渐稳定下来的身体告诉古谷,这就是自己此行的终点了。
古谷依然保持头下脚上,让人极不舒服的尴尬姿势。她非常别扭地睁开双眼打量着四周,很意外的,一幕触目惊心的景象像一只强有力的大掌牢牢掐住了古谷僵硬的脖子。在冰冷、惨白的雪地里,到处堆满了冻僵的、泛着鱼肚白的尸体。他们大张着的死不瞑目的眼睛,充满愤恨似的控诉着这片苍茫的世界。一阵阵惊慌如玻璃般在古谷的身体里来回翻涌,近似病态的恐惧让她全身的骨头都感觉到了寒意。古谷神经质一样地大力摇晃有着一头柔顺黑色秀发的脑袋,身体在旋转。当她终于可以脚踏实地地迈动犹疑的双脚一步步往后退时,结果身体再一次悬空,新一轮的坠落。
“砰”的一声,五雷轰顶的感觉,一阵刺骨的严寒在瞬间将古谷包裹起来。速度之快,让她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当然更别提反抗了。几分钟过后,古谷惊讶于凭着自己的血肉之躯从几百米的雪山上坠入到冰川竟然能够安然无事。除了源源不断的寒冷一阵阵袭来之外,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伤痛。
身体继续下沉中,漂浮不定,让人有种迷失的危险。明亮的闪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古谷的眼睛感到一种难以承受的刺痛,痛得她睁不开眼睛。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呢?每次都在古谷想极力看清一切的时候,诡异离奇的梦都会突然被古谷一身的冷汗惊醒。
一直以来,古谷努力按时睡觉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想再次走入那个梦境。千年冰川下的深渊只给了她一个谜面,现在她想知道谜底。隐隐约约的有一束奇妙的闪光总是在她理智与情感之间的灰色地带徘徊不去,她有种预感:在沥青一般黑沉沉的海底之下埋藏着一个神秘难解的真相等着她去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