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等解宏远发问,上前在那木箱后方一拍,木箱头顶弹起几存,四面则齐声敞开,露出厚棉包裹的一长物来,那物约有木箱三分之二高,解宏远正猜不透内是何物,金成济利落地将厚棉解开,里面赫然出现一座浑然天成的人形玉雕!
解宏远扬眉上前,只见那玉遍体通透,色泽均匀,自是珍品无疑,更稀罕的是,这玉顺势雕琢,精细至人的发丝都清晰可见,整体又见圆润自然,显是名匠的心血之作。
那玉所雕的却是一名男子,解宏远认真看去,见“他”头戴通天冠,两侧附金蝉翼,单衣裙衫,腰间束带,匠人将佩剑也雕琢出来,虽是玉雕,但这玉人五官可辨,神态睥睨,其气宇轩昂,似也能从中窥出一二。
“这是?”解宏远仍感疑惑,这玉雕极其罕见却是不假,然而就他所见,也不是什么举世无双之物,朝廷这般鬼鬼祟祟,而“天虎镖局”却大张旗鼓,始终不对。
金成济端详着那玉雕,居然现出了恭敬之色,半晌方应道:“解贤弟可知这雕的是谁?”
解宏远多瞄了一眼,哂笑道:“这小弟哪晓得,我又不认识他。不过,看其人衣冠,不是达官贵人,便是王孙公子。”
他虽是猜测,但也并非毫无根由,此物在他看来算不得稀世珍宝,至少没到让他怦然心动的程度,但世俗之中,能出此大手笔用这么大块的美玉雕上一个人,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人的主意,怎么也不会雕个升斗小民,况且那金成济的表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金成济点头一叹:“解贤弟所料不差,这玉雕所雕之人,正是当今天子的三皇叔燕王殿下。”
燕王?
这回解宏远真正吃惊起来,他不同于寻常江湖中人,对庙堂之事不说知之甚详,也绝不致一无所知。
现在的皇帝是先帝故太子的嫡长子,冲龄践阼,今年还不到十岁,全靠着皇亲能臣辅佐,先帝留有几位特别能干的皇子,其中最重要的一位便是如今镇守在北方燕辽之地的燕王齐延。
解宏远这些年来偶有过江北上,却从未到过古燕辽故土,但他在王都时,也听闻过这位燕王的大名,传闻他雄材伟略,文武双全,多年来戍卫北疆,保境息民,扬国威,捍国门,堪称国之栋梁,是位一等一的人物。
但是因为其人委实太过能干,当年先帝在世时,太子病逝之后,朝堂之中便有废皇孙立三皇子的呼声,只是在先帝的强压下,没有持续多久便告偃旗息鼓。
这神秘兮兮的运镖之事竟跟燕王有关,解宏远惊讶之外,不由地生了带上两名师兄赶紧退开的念头。
江湖豪侠,刀口舔血,生死看淡,杀与被杀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沾染上官府,甚至皇家,那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
恩怨情仇鲜少涉及亲族至交,武林中连灭门之祸极为罕见,杀稚子、淫1妇人者,人皆唾弃,人皆可杀,尽管血雨腥风,终究是道义在人心,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然而庙堂之上,尤其宫廷内闱,却真正是人间最黑暗之处,同室操戈,同根相煎,亲如父子兄弟,照样赶尽杀绝。
解宏远正是因为家中先辈看透宦海浮沉,官场险恶,不愿他再为功名以身涉险,才纵容他绝足仕途,浪荡江湖,他耳濡目染过翻覆人情,听着权贵皇族之名,不生敬畏之心,而难起攀附之情,唯一的念头便是撒丫子快跑。
现在这桩事情不但与朝廷有关,还牵扯上皇室宗亲,难免解宏远要打起退堂鼓。
金成济似乎看出了解宏远的顾虑,不由笑道:“解贤弟也别想得那么严重,这事啊,本来说大不大,就是此间的吴越王殿下,为了给皇兄燕王殿下贺生,特地着人雕了一对玉像,要赠送给燕王殿下。只是……唉,若是动用官府驿递,或是由吴越王殿下派人送去,这事到他人口中,不知又要歪传成什么样。”
解宏远无需点拨,即刻便明白其中道理,他明知故问地笑道:“皇家兄弟也是骨肉至亲,弟弟送东西给哥哥,还怕落人口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