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窗帘闭合,顶上的水晶灯亮得有些晃眼,苏巡一时间判断不出来他究竟昏睡了多久,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拉尔这条黑龙认错王宫就把他放下来了。高热虽然已经褪下了些许,却依旧浑身乏力,他费力地坐起身,发现身上沾着血迹的衣物已经被换下了,此时穿在身上的是雪白柔软的丝织物,那些出血的伤口也被涂了药膏包好了。
他垂眸思索了片刻后便倚靠在床头边看向侍女,“抱歉,我叫佩珀,是古斯王国的王子。请问,这里是哪里?还有,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原来你是古斯王国的王子啊!这里是勒尤比王国,你现在是在温德尔王子殿下的寝宫里,不用担心。”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将盛着汤药的勺子递送到了苏巡的唇边,见他张嘴将药汁咽下去后才接着道,“对了,我是在王宫里工作的侍女,叫朵拉。至于王子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也不清楚,据说是温德尔王子殿下回到寝宫的时候发现床上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很奇幻的。”
勒尤比王国是古斯王国的邻国,领土、人口以及国土风情都同古斯王国相近,王宫的建筑风格也极为相似,难怪黑龙拉尔会将王宫认错。
得知了现下处境的苏巡心下稍安,便从朵拉手里接过药碗,屏住呼吸将碗里的药汁悉数喝了。
朵拉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冰蓝色的星星糖塞到了苏巡手里,在他略显疑惑的眼神下解释道,“喝了药之后嘴里会很苦,这个是淡味的薄荷糖,吃了会好受些。”她说着便将药碗和银匙放进托盘里收好,在转身离开之前关了水晶灯,只留下一盏光线暖黄的壁灯,“吃了药很快就会困的,王子你再睡会吧。”
苏巡攥着糖果冲朵拉很轻地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多谢你了,朵拉。”
周遭的环境和气味都很陌生,但床铺柔软,温度合适,因为药物的关系苏巡很快就开始倦意上涌,眼皮一沉,便昏睡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苏巡是被硬生生地冷醒的,那冷意来得又疾又猛,刺骨的寒凉从骨头缝隙间往皮肤外流淌,身体又冷又僵,像是要直接把他冻成尸体。裹紧了被子也没用,他整个人冷得头皮发麻,血液发凉,顾不得同主人打招呼就挣扎着起身往衣柜方向走过去。
衣柜里却并没有被子,他别无他法只好拧开房间门把手出门去找。然而他身形不稳,步伐踉跄,走楼梯的时候直接一脚踩空,就在苏巡以为他肯定要摔个头破血流从而惨死直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伸出了一只手,直接一把就把他给拉住了,避免了他血流满地的惨剧。
“太危险了。生病的人就应该在房间里好好待着呀。你好歹”
然而苏巡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在说什么,对方说话的音调不高,此时落进他的耳朵里像是完全无关的背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凝聚在对方拽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的温度上,甚至连谢谢都忘了说。
“冷,好冷。”苏巡艰难地动了动唇,随后转过身搂住了眼前这个让他觉得温暖的躯体。
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苏巡耳朵可以轻而易举捕捉到的剧烈心跳声。但是片刻后对方的声音又响在耳际,只不过声线微颤,既像是不自在,又像是在羞赧,“如果你冷的话,我可以给你找被子,你先放开我。”
苏巡一时间不愿意放开他,但好歹理智尚存,便不再抱他,改为牵他的手。他想,真是奇怪,每个人的每只手都有二十九块骨头,这些骨头都由一百二十三条韧带连接在一起,可偏偏他的手冷硬似冰,而对方的手那二十九块骨头连同那一百二十三条经脉似乎都是烫的。
这次对方没有再叫他松开,而是转过头同不知什么时候候在一旁的朵拉道,“快去准备被褥,要厚些,他冷得都快要结冰了。”
朵拉恭声应了声“是。”便进了寝宫里把所有的被褥全部搬开,她取出十张薄床垫,把它们都铺平,随后她又在这些垫子上放了十床薄鸭绒被。等铺好被褥,朵拉这才回禀道,“温德尔殿下,床已经铺好了。”
温德尔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她,他此时正凝眸看向执意牵着他的手的人。估计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对方的脸毫无血色苍白至极,皮肤上没有半点瑕疵,比起不掺杂质的牛乳,更像是东方古国特有的名贵瓷器,看上去易碎却极为美丽。
“在做多余的事情之前,好歹也要想想对方的身份。”温德尔深深地看了朵拉一眼,伸手一巴掌把她的头扇得歪到了一边,蓝色的眼瞳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静海,“兰多,别太过了。”
而朵拉闻言只是转了转眼珠,沉默着没有回答。等到房门随着“吱呀”的一声声响在她眼前关上之后,她这才拿手将脸扶正到脖子的中央位置,接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体,僵硬着步伐一步一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