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耀抬头仰望,悬崖上草木葱茏,似乎有影子在其中摇晃,在风中摇晃的草叶,在阳光反射出甲胄冷光。
他好像踏进了四面埋伏的绝境,那崖壁上的每棵灌木下似乎都躲藏着人影。
他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也许是沉重的头盔使得他胸闷气短,他有些丧气想,今天是不是要把自己葬送在这个地方?
陈光耀回头望向身后,跟随他的还有三千多兵卒,怎么能怯了呢?不过是草木皆兵自个吓唬自个儿。
他是江太师的小舅子,林祈年就算真的有实力灭掉他,他也不敢动作。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敢一路长驱直入九曲关来。
既然来了,那就一路披荆斩棘闯到关前,倒要看看那林祈年,他手上能有多少底牌。
陈光耀执鞭前指:“众将士听令,跟我前往九曲关,去会一会这新任的九曲关总镇。”
军士们对他的命令没什么热切的反应,只是抬头茫然地望着远方,好像这场深入虎穴的冒险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也真是没什么关系,九曲关总镇林祈年是谁?为什么要跟他打仗?大家不都是周国人吗?打赢了能有什么好处?既不能收复一寸河山,又不能壮我一分国威,真不知道先锋大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他们只好跟随在陈光耀马后,穿过悬崖下的山谷,在曲折蜿蜒的官道上穿行。
两边悬崖上有人工开凿痕迹,时而有松散的石块从石壁上掉落下来,发出吧嗒清脆声响。把途径的马儿惊吓出嘶声,又有一声尖锐的鸟叫从他们头顶掠过。
转过最后一道弯,九曲关高耸的城墙出现在道路尽头,城楼上残破倒塌的门廊,昭示着众人,战争杀戮并不遥远。
城墙上站满了士兵,每个垛口都有一人手挽强弓,手持长枪的兵卒排列在后方,就这么一眼望过去,预估也有三四千人。
陈光耀的脸逐渐变白了,他长途跋涉三百多里地,深入九曲关,看到的却是比自己更多更精良的兵马。
就这样退回去吗,大丈夫的脸面往哪儿搁?既然已经打了照面,怎么能偷偷溜走让对面的人耻笑?
他抬手将自己的铁盔扶正,做出坚毅悍勇的模样,抖擞着马缰缓步向前,领着众人到达了城墙下面。
城墙上出现三四名将领。其中一人身披狼皮披风,胸前扣着铁扎甲,一只脚踩在城墙上,身体弯腰半蹲,口中咔咔地咬着水果。
这人必是林祈年无疑了,别人都挺身肃立,只有他一人行止无拘束。
在这种被人居高俯视的情况下,陈光耀认为有必要开口,来给下面人壮胆壮声势。
“阁下可是九曲关总镇将军,林祈年?”
林祈年将最后一口果肉咬进口中,把果核扔到了城墙下,结果不偏不倚地砸在陈光耀的头盔上。
这让陈光耀的脸颊一阵抽搐,勇士可杀不可辱,你扔个果核是几个意思?
林祈年从城墙上探出头来,陈光耀抬头和他对视,看到他苍色眼睛阴鸷俯视,瞳孔中闪烁光芒。那感觉就像是猎人惊喜地发现自己的陷坑中有很多猎物,却又不想表现出来的闷骚乐。
“没错,我是。”
他蹲在城墙垛上不耻下问:“想进关吗?”
“什么?”陈光耀眯起了眼睛,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祈年把两手放在嘴边,当做喇叭放大了声音:“我问你!想不想进关!”
陈光耀犹豫恍惚,这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不知道自己是专门来对付他的吗?
“你大老远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跑到我的九曲关来,不会只是想在这城墙下溜一圈吧?想不想进关和我相聚会谈,把酒言欢?”
陈光耀沉默犹豫了片刻,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当即便拿定了主意:“没错,我想进去。”
“很好,”林祈年拍了拍手:“叫你的人全部卸甲,扔下兵器,交给我的人,然后排队入城。”
“什么!”陈光耀当即拒绝:“兵器甲胄是军人本命,岂能丢弃!”
林祈年嘿然发笑:“既然不愿意丢盔弃甲,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真刀真枪地打上城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