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果然不急,一直到七日后,二人才准备就绪来到蔡府。蔡府皆挂着惨白的一应物品,府中上下一片披麻者哀哀戚戚。人人皆是苦面,子书岚卿和元黛两个虽然也穿了接近白的衣裳,花纹也很素净,但在一片惨淡之中,偏暖的白色仍显得扎眼至极。
尤其是元黛今天为了装神弄鬼而戴的半面金色面具。
蔡鸿一听要查,膝盖一软当即就要下跪,子书岚卿扶都扶不住,蔡鸿抖抖霍霍的已然是口不择言:“殿下,臣知道,臣知道,臣,臣当时,是,是写了点儿不该写的东西,可是,可臣也是没有办法啊,”他拼命的摇头:“臣当时在他们手里,不能不写……那个字迹……”
忽然一声“老爷”喊的撕心裂肺,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小厮:“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自缢了!”
本来就乱入一锅粥的蔡府顿时更加的杂乱了,所有人都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却总是帮着别人的倒忙。元黛问子书岚卿:“刚刚他说字迹,什么字迹?”
“他已经口不择言了,差一点点,我跟你说,如果刚刚他说出字迹背后真正的秘密,或许他现在进了二夫人的房,就回不来了。”
“他身边……有人监视?”
“蔡鸿,翰林学士,著名书法家,元氏灭门案……什么字迹不已经明了了吗?通敌书信有一共五份,全部用的密语。真难为他们,横竖真的假的元家都得灭,做个证据还做的这么认真。”
“或许是怕朝中有不一样的声音呢?”
“哪里来的不一样的声音?谁敢?本王都不敢。”
后院里的哭声忽然大了起来,一个尖细的女声叫起来格外的撕心裂肺,划着人的耳膜叫人浑身起栗。
元黛紧张起来,她看向子书岚卿:“不会吧?”
子书岚卿淡淡答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什么不会?”
“我不想讨论这个无聊的话题。好了,二夫人救下来了,你可以开始了吗?”
二夫人的确被救了回来,她揪着白绫子拼命哭喊,说自己不要活了,嫁没嫁进好人家,生个孩子还给人索了命去,略清醒了,又说半夜总听到小孩子哭,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告诉她,她的儿子年纪小,身子骨儿又弱,一过去就生了病,想娘亲
元黛理了理面具,迅速的揪住时机开始接下来的计划:“不过是梦魇术,夫人不必担心。”
二夫人抬头,结果被元黛唬了一大跳,蔡鸿也没注意这戴金面具的少年是何时出现的,一时间有点乱套。
元黛看了看子书岚卿,发现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开口看来是对她没抱什么希望,所以不准备牵扯关系。她只好自己来:“前些日子,”她想了想,不知道自称什么,于是干脆省略,继续往下:“算到此处有鬼神出现,是以一路追随而来,遇到了翊王殿下,便请求来此一试。”
子书岚卿的戏很足,他皱了皱眉,于是元黛向他一拱手,道:“知殿下向来不信此道,不过,既然有办法抓出那人,又何妨容在下一试呢?也敢说,若抓不出来,在下任凭处置。”
最后一句确实是有些力道的,但横竖成功与否都归子书岚卿赏罚,那么失败也就无甚可惧了。
子书岚卿看了看她,元黛的眼神坚定之中还有一丝得意挑衅,真查不出来你也不能让我背锅!
反正这人定在小厮丫鬟之中,都尽是没文化之人,鬼神之说连蔡鸿这样的老书生都信了又何况他们?她想着原先不知道什么地方看来的劳什子“天泉之水”的办法,觉得可以一用。
作为一个懒人,元黛自然不会把什么天泉之水带在身边,万一泼了指不定就坏了事,她取出一小瓶:“此为天泉之水,取自九十九重天上的天灵泉眼,吾师有幸得来,只消撒些许在清水中,”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瓶子里的白色粒子倒进水里融化了,又伸手进去搅了搅:“便可显其不凡。天泉之水通灵,可作筛查人犯用。旁人无碍,倘有人近一月内有害人命之举,将其手置于水中,便会遭其惩罚。”
她转而看向子书岚卿:“先前,请求殿下押一位犯人来此试验,不知现下可在?”子书岚卿微颔首,随即柳影便拖着脚铐手链丁零当啷的上来了。
众人都不在近处了,于是最坏的准备就不用了,她把袖子里的另一个小瓶掖到袖子深处,然后把柳影的手按到水中。一瞬间的功夫,柳影大叫不已,好不凄惨,捂着沾了水的右手手不断的叫唤,忽然左手拿开,右手一片血红。
一众仆役皆惊悸,互搡着后退。元黛有些得意了,果然好骗!不过是弄了点颜料涂在左手心儿,右手沾了水这么一捂,颜料和水一掺和,就更加逼真了。而更想不到的是,这柳影竟然是个影帝级别的人物!
她当时还担忧,因为选了柳影来不过是因为一瞬的心软,听说柳影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求缓刑给父亲送终,是个孝子,她才同他商量,演一场戏换得尽孝的机会的,结果出乎意料居然还是个影帝。也是可惜,这影帝再如何出色,最后还是要死的。
在众人的对比下,元黛的淡然镇定令大家多少都害怕了,高人?高人!只有蔡鸿在子书岚卿身边看清楚了全程,什么玄机门道都看穿了,但因为不能说破,所以就只好垂着眼睛,摸了摸鼻子。结果这落到人家眼里,却是颇有因为害怕而遮挡视线的模样,所以在元黛说要上前来的时候,犯没犯事儿的都有点儿害怕。
忽然“刷”的一下子一个婆子跪地:“高人,婢子是这府上掌管慎刑司之人,这手上,少说也有数十条人命了,这……”
元黛一甩头发,一脸的镇定:“这位嬷嬷不必着急,我且问你,这些子人命是你害的不成?”
“那自然不是!婢子都是按主子们的吩咐,惩罚那些子犯错的小厮丫鬟们的。”
她微微一笑:“这些人命不是你害的便不会记在你头上,而倘若那些个魂灵死的对,的确是他应得的,那么这个魂灵就不纯净,你要了它的性命,也不算你的罪恶。”
这丫头真能编……子书岚卿扶了扶额。
那婆子半信半疑,元黛叹了口气,一挥手里的扇子带去三两滴洒上她手,那婆子吓得尖叫起来,两声过后,她忽然安静:“不,不疼。”
元黛给她一惊一乍给吓得不轻,表面上的镇定差一点点就要破功,她闻言舒了口气,继续故作高深:“没事就对了。方才,方才还没有说完,这,这越纯净的灵魂害命于手,害人者受罚便越重,比如说,亲手杀死一个婴儿或是年幼的小孩子……何为报应?唉,何苦来。”
元黛观察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却发现都大差不差,想来那人道行不低,胜算似乎又小了点儿……元黛摸了摸面具,却发现摸下来一手的金粉。
元黛:“……???”
她按按擦了擦手,叹了口气继续吓唬人:“非亲眼所见者难以想象。那次是山上的一位厨娘失踪,师父便用了这天泉之水,想不到竟是同日进门的一位师兄,他将那厨娘分尸抛于山野,双手血腥,一沾天泉之水,就痛晕过去了,手上皮肤都烂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