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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吴七情绪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他满心满意里都只觉得为舅家不值得,哭号嘶喊间然后他只听“砰”地一声响刹那间白雾涌到眼前他立时呛咳起来。10

再如何情绪波动他也知晓定是身后那小娘在弄鬼气怒之中他举着刀转身狠狠想扑过去,脚下却蓦然传来剧痛原来不知何时起,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铁蒺藜,钻心疼痛中门外早有部曲见到岳欣然白烟信号,立时按了约定如狼似虎冲了进来狠狠将吴七摁住。

吴七挣扎间火把掉落到地上火苗“噌”地窜上来,早有部曲举着湿透的被褥候在一旁这是岳欣然进来前就已经妥妥部署好的一把冲上前将被褥扑在火苗和被点着的吴七、几个部曲身上白烟都没散尽,人员伤亡零,战斗彻底结束。

穿着木屐的部曲们,几人将吴七捆了拖出去另外的人迅速将地面清理出来岳欣然这才揽着几个孩子站起了身这白烟方才她尽力掷到门边,但终究难免呛到,几个孩子一边咳嗽,却一边紧紧拽着她,死命也不肯松开。

岳欣然没办法,只吃力抱起这个最小的,牵了两个大点的走出去,不出去就得一直被呛,小孩子呼吸道脆弱,怕是经不起折腾。

见到一大三小安然无恙,外边候着的陆府众人、吴敬苍、大衍等,这才真的松了口气,深觉岳欣然真非常人。

向太医早候在了外边,见这情形,吩咐准备些蜜水送来,才示意几个孩子过来让他检查一下。

阿金只紧紧依着岳欣然,不肯过去,阿和也拉着岳欣然的手,抿紧了小嘴,阿恒更是,树獭似地抱着岳欣然的脖子,头埋在岳欣然怀里,连看都不肯往向太医那边看。

岳欣然知道,大概是方才被吓到的,也不勉强,朝向太医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急于一时,几个孩子方才她观察过,多半就是身上一些擦伤,相比于心理上的创伤,恐怕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坐了下来,几个孩子紧紧挨着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小孩子们终是渐渐安静了下来,下人端来蜜水的时候,岳欣然只是接过来,一一递到孩子们自己手里,方才呛是呛到了,喉咙肯定是难受的,又受了一番惊吓,也是口渴的。

岳欣然没有喂他们的意思,她自己也接了一碗开始喝起来,年纪最小的阿恒左右看看两个哥哥自己在喝水,嘟了嘟嘴巴,也颤颤巍巍捧着碗喝起来。

几个孩子喝完一整碗才停了下来,阿恒不由打了一个小嗝,舔了舔嘴巴:“还要。”

岳欣然只耐心地道:“还渴吗?”

阿恒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渴啦。”

岳欣然:“那过一会儿再喝好不好?”岳欣然没怎么带过孩子,但受了这样一场惊吓,再喝这么多水,现在天气渐凉,不知道会不会受得了。

几个孩子情绪渐渐安定下来,岳欣然才轻松地问道:“刚刚那个人已经被抓住了,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怀里的阿恒颤了颤,可是岳欣然十分平静,他渐渐又平静下来,才细声细气地道:“他帮我们抓小鸟,我们想养起来,他说可以做笼子,就到了里边,然后他就打了魏嬷嬷,把哥哥和我都抓起来。”

不到五岁的孩子,来龙去脉已经能说得非常清晰了。

岳欣然不由笑道:“阿恒说得真清楚,这下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啦。”

阿久没有出生前,他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边还有一个哥哥,家里自然是更娇爱的,此时闻言,小花猫一样的脸蛋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阿金的嘴巴撇了撇,岳欣然问道:“阿金还知道得更多,对不对?”

阿金重重点头,小男子汉的眉头凝重地皱着:“他是因为家里人跟着祖父打仗,没能回来,才想抓了我们的!”

岳欣然问道:“是呢,我方才也吓了一跳,阿金有没有害怕?”

阿金挺了挺胸膛,强行挽尊:“才没有……”在岳欣然关切的视线中,他声音低下来,左右看看。

“阿和呢?有没有觉得害怕?”

阿和性子安静,此时听到岳欣然问他,抓了她的手,轻声道:“开始和哥哥弟弟一起被抓住的时候,是怕的,可是叔母来了,我就不怕了。”

阿恒小脑瓜跟着点啊点,阿金挠了挠脸颊:“……我开始也有一点害怕,只有一点点。”

岳欣然问他:“那阿金觉得,那个人这件事是不是做得太坏了?”

阿金一脸不赞成地点头:“对啊,他怎么能来抓我们呢!”

“如果是阿金,会怎么做?”

阿金掷地有声地道:“当然是去打北狄人!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是北狄害得我们死了人!”

阿和跟着点头,小声补充道:“下次我们也不和嬷嬷姐姐们以外的人玩耍了。”

怕的就是这个。

岳欣然道:“这一次是遇到坏人,如果是好人,阿和也不和他玩耍了吗?”

阿和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才道:“可我不知道谁好谁坏呀……那那那我不轻易跟着他们走。”

阿金道:“我们练好本事,才不怕这些坏蛋!”然后他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岳欣然:“就像六叔母刚才那样!”

阿和和阿恒都仰起小脑袋,努力点头,阿恒更是大声道:“就和阿父一样厉害!”

阿和长长睫毛一眨一眨:“我以后也和六叔母一样,不怕坏蛋!”

岳欣然不由笑起来,她原本也想借着机会评估一下这几个孩子的情形,如今看来,他们确实长得很好,父母一定是倾注了极大的心血,仔细认真教导的。

岳欣然命人将吴七押过来,她指着吴七对三个孩子道:“你们再看一看他,现在还害怕吗?”

此时吴七面目狰狞却狼狈不堪,被堵了嘴,视线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岳欣然,只觉得这小娘诡计多端,也是个骗子!不,甚至比那骗子还要恶毒!

三个孩子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紧紧依在岳欣然怀里,不敢再看。

岳欣然却平静地道:“吴七,你因为舅家的事无故迁怒、记恨陆府,却有没有想过,既然未见尸身,虽有死讯传回……已故成国公带着好几十万兵马,就是战败也不可能全死了个干干净净。

北边现在还打着仗,怎么可能有那功夫一一校核死者,多半是这几十万人没了军旅归属便悉数报了亡故,可是幸存的散落军士更可能是被后来的将军收编了,不得放归而已。战时通信也受限,纵想报信回乡亦是不能。”

岳欣然每多说一句,吴七的眼睛便瞪大一分,到得后来,他仰着头急切地看着岳欣然,嘴里呜呜呜呜,那凶恶的神情哪里还剩下半分,只有眼泪不断从眼中涌出来,那神情中恐惧与希翼不断交替,然后他砰砰砰地给岳欣然磕起头来。

岳欣然却抬手,命部曲止住了他,不受他的大礼。

三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目不转睛地看着吴七,此时又转头仰望着岳欣然,一脸的惊叹崇拜。

岳欣然只低头道:“现在还害怕吗?”

三个孩子齐齐摇头像三个小拨浪鼓。

原来,那么凶的坏人也是会害怕的!

六叔母好厉害!

六叔母最厉害!

阿金认真地道:“我一定认真学本事!”坏人原来都是怂蛋,他以后才不要再向这样的怂蛋认怂!

阿和低头思索了一阵道:“六叔母,我以后也要叫坏人害怕!”要像六叔母这样,说几句话就让坏蛋流眼泪!

阿恒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嗯嗯点头,笑得天真明媚:“哥哥好厉害!”

岳欣然不由好笑:“哥哥们都有要做的事了,阿恒你呢?”

阿恒一脸蒙圈,才明白岳欣然的意思,依旧一脸蒙圈:“有哥哥呀!”

岳欣然:……

几个孩子情绪稳定,又能有说有笑时,岳欣然才比了个手势,将消息放出去,不多时,沈氏陈氏满面惨白、跌跌撞撞赶来,婶侄四个坐在一处,都有些灰头土脸,就是一贯简约大方的岳欣然都难免狼狈,别说几个小的。

沈氏后怕得差点把自己绊倒,阿恒这才跳下岳欣然的膝盖,登登登扑过去:“阿娘!”

阿金也飞快奔过去,沈氏抖着手,把两个孩子从头摸到脚:“你们、你们没事、没事吧?”

陈氏抱住阿和的时候更是脚下一软,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三个孩子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眼六叔母,六叔母脸上带着轻浅笑意,就像方才在黑暗的屋子里一样,闪闪发着光,对着慌乱哭泣的母亲,似乎也没有方才那样害怕了。

阿和仔细地给母亲擦了擦眼泪,认真地道:“阿娘,我现在不害怕了,真的。”

陈氏眼泪流得更急更凶了,转身怒吼道:“那个杀千刀的东西!把他给我剁了喂狗!”

她世家出身,哪里说出这么粗俗的话,见阿和瞪大了眼睛看她,她才急急捂了阿和的耳朵,渐渐平静下来。

另一头,如果不是抱着两个儿子,沈氏早就拔刀了,此时连声地问道:“有没有吓到?他怎么你们了没有?”

阿恒口齿清楚,飞快地把六叔母怎么进来、怎么把坏人打倒、又怎么教训坏人到哭的事情讲得明白利落,最后总结似地安慰沈氏道:“阿娘,你也怕吗?没事的,有六叔母在呢,等会儿就不怕了。”

沈氏却“哇”地哭出了声,两个公子哥儿从小金尊玉贵,陆仲安都没敢伸过一个手指头,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陆仲安!你要还活着,谁敢叫你的儿子受这样的难吗?!陆仲安!你要是真的在天有灵!怎么不多看顾着他们些!

阿金长长叹了一口气,严肃地皱眉道:“阿娘,你的面脂都哭花了!”

沈氏正哭得伤心,差点没给这孩子噎死,登时抬头要给他一个暴栗,见他小眼神中透着担忧,终是没能下手,哭声却渐渐平息了下来。

母子几人情绪稳定了下来,向太医才过来一一检查,与岳欣然判断一致,只是些轻微擦伤,还有些磕碰的青紫,擦些药要不了几日就能痊愈。却叫沈氏陈氏心疼得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