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郡战兵五曲,此刻驻扎在九原城中的有四曲,右曲严涛,中曲王翰,前曲王亥,后曲马鸣,中曲是太守王晋的嫡系,后曲马鸣是郡丞马晗的族人,右曲严涛和前曲王亥却是黄崇的铁杆。
郡丞马晗和长史黄崇爭斗了多年,只是因为太守王晋的空降不得不放低了争斗的调门儿,团结起来准备力抗强龙。但是两个地头蛇之间素有积怨,下面的人自然积怨更深,有些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就等待一点儿火星了。
偏巧儿,这点火星偶然间被误打误撞地碰撞出来了,这个黑天鹅事件阴差阳错地影响了五原郡官场的格局,进而影响了并州乃至洛阳的朝局。后世的历史学家对这个黑天鹅事件的判语是:黄雀捕蝉,渔人得利!旁注:渔人者,不相干之人也!
九原城中有两县,城北是五原县,县令马成是马晗的族人,城南是九原原县,县令是黄崇的族人。两县之间向来势同水火,积不相能,就连平头百姓都知道,要想给马家人添点堵儿就去找,要想给黄家人添点堵儿就去找马成。总而言之,这两人是不能见面的,一见面就要吵架,不仅如此,还以互相伤害为乐。
至于这冤仇是怎么来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陈芝麻烂谷子多了去了。五原郡官场的一致认为,是因为两人的出身不同。马成如今五十几岁,多年沉沦下僚,循资升转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熬到了县令。据说是自高祖斩白蛇抗秦以来,马成是第一个把五原郡诸曹都转遍了的人。
是孝廉出身,年纪轻轻就被派到五原郡任仓曹史,马成正是他的属下。一个意气风发的官场新贵和一个沉沦下僚的老吏之间会发生些什么,结果可想而知,两个人就此起了龌蹉,没少收拾马成。后来马成鲤鱼跳龙门成为西安阳县令,做了西安阳县尉,这就轮到马成修理了。一来二去,两人的积怨是倾黄河之水也洗不尽了!
这事儿不仅他俩头疼,搞的马晗和黄崇也头疼,官场中争斗是有潜规则的,大家争得是利益,又不是生死,没见过谁往死里整谁的?看看实在不像话,马晗和黄崇专门为这件事碰了个头儿,一致决定把这两个人都掉到偏远州县去做县令,让他们一辈子也碰不上!这事儿还没有动作,就遇到一连串儿大事,于是就耽搁下来了。
这火星儿就出在马成和之间。
九原城征发闾右五千,其中两千是青壮,俗称快班,职责是巡行城内,敌军来犯时协助守城。快班是每月抽三天训练的,战时发给盔甲武器,有那么一点儿预备役的意思。这主持发放盔甲武器的差事就落在了身上,此次军情紧急,王晋下令酌情给各曲补充一些盔甲武器,具体数目由自决王晋是不清楚五原郡官场里的这些弯弯绕儿的。
本朝的铠甲制式大约有三种,两档铠,筩袖铠,鱼鳞铠。两档凯就是前后各两片,象背心一向,前后用丝绦系紧。筩袖铠就是桶状带袖,比两档凯多了双肩的搭膊,制作也更精良一些。鱼鳞铠是高级将领穿着,比筩袖铠多了腿上的搭膊,防护更严密制作也更精良。兵器中弩更为抢眼,因为兵器甲胄少,加上发放的人有私心,这就酿出了事端。
“啥?领兵器甲胄的人被打了?还被扣下了?”马鸣正在舞剑,听到这话不禁勃然大怒。五原郡的局面他看得很清楚,马晗也叮嘱过,一定要弹压部曲,千万不要生事。但是,他的人被打了,他若是不出面讨个说法,这兵就没法带了。
“军侯,兵器甲胄少,领的人多,冯佐史只给了我们一百二十副两档凯和四十把环首刀,中曲和后曲却发了二百二十副筩袖铠和一百把环首刀。马都伯当场和冯佐史理论起来,不想被前曲的屯长王怀碰上了,一发火直接把马都伯和十个兄弟扣下了,只留了我来报信。”那小兵脸肿的像猪头一样,口齿都有些不清晰了。
马鸣一听就明白了,这厮的话肯定有不尽不实之处。“理论?想必是马纯那厮嘴巴不干不净惹人了吧?不对呀,惹了人打上一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不至于被扣下呀?”边军大多是好勇斗狠之徒,打架斗殴是常事,只要不出人命都是各自医伤,下次见了没准还在一起喝酒。军官们也不甚在意,总得让这帮丘八们有个发泄之处吧。
兵器铠甲多发少发点是常事,长官们偏心太正常了,十个手指头还不一般粗细呢。一向为难马家人,如今一朝权在手,多照顾一下自己人,别人也只能干瞪眼。冯佐史平日里一向唯马首是瞻的,为难一下马纯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这事儿多了去了!可是不至于被扣下呀?
“军侯,是这么个理儿,可是王怀直接就拔刀了,马都伯差点被他砍了,然后就打起来了,然后来了,王怀歪了几句嘴,弟兄们就被扣下了。”这下马鸣听明白了,肯定是马纯骂人的艺术性太高,惹恼了王怀,王怀气不过直接拔刀。马纯惊出了一身冷汗,自是不依不饶,嘴巴越发臭,事情就这样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