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使臣中除了钦察王子受了一点轻伤之外,其它几人皆平安无事。
但这并不是宋青想要的结果。
事实上,宋青并不在乎突厥使臣的死活,他们身受重伤反而对她更为有利。
她大费周章的诱朵朵过来,无非是想让她亲眼瞧见谁才是刺杀突厥使臣的真凶,谁才是突厥五部该当不死不休的仇人。可如今突厥使臣毫发无伤,这效果便大大打了折扣。
这实在不能不令宋青疑惑,照理说孙蠡的谋划当万无一失,不应该出现如此之大的纰漏。
孙蠡却是自嘲一笑:“看来,东陵的这位新帝,远不似看上去那般好糊弄。”
原来,在开船当日,凌楚安赐下了六个婢女,虽未明言,但那六个婢女极其自然的各领了一个主子,使臣们便也默认了这个安排。
孙蠡明白,这是凌楚安的眼线。而他偷偷把沈青瑶带上船的事,恰恰不能被凌楚安所知。
因而在上船的第一天,他便索性将那婢女绑了塞在了床底下,让沈青瑶穿了婢女的衣裳,躲在他的舱房里不出门,直到了陕州,他带着沈青瑶下船时,刘林都以为,他领走的是新帝赐的那个侍婢。
孙蠡道:“孙某以为,那些侍婢是新帝安排了在羽林卫失手时补刀的死士,如今看来,新帝竟还留了一手。”
宋青也是暗自惊心,凌楚安的心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远,她能看出来的隐忧,凌楚安未必看不出来。与其给哥舒衍创造七部统一的契机,还不如让宋家军去决定这些人的死活。
他配合孙蠡演的这出戏,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是那些羽林卫的命!
“那几个侍婢的作用恐怕还不止如此。”宋青笑看着孙蠡,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她们就此得了突厥五部王子的信任,大可将刺杀一事安在左贤王的头上,哥舒衍这一回,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孙蠡摇头一哂,却对宋青拱手道:“这一趟,孙某替左贤王谢过宋小姐!”
宋青一抬手:“我可没打算帮他!”
孙蠡也不强求,只道:“无论如何,孙某算是欠了小姐一个人情。”
宋青却只淡淡一笑,转言道:“孙先生还没想好吗?”
“孙某实在想不通,中原人才济济,无论才学谋略强于孙某者比比皆是,小姐为何……”孙蠡踯躅措词,宋青却接过他的话茬:“为何只对孙先生另眼相看?”
孙蠡不置可否,审慎地盯着宋青,宋青目光如炬,缓缓道:“只因我的天下,不只有中原,还包括青川,包括突厥,包括北辽乃至西域!无分汉人与四夷,天下一家,四海归心!”
孙蠡眯起眼睛,藏起眸中那掩饰不住的惊疑。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言不惭,就连一向自负的哥舒衍都不敢如此狂妄,而眼前这个女子……她凭什么?
静静对视半晌,宋青璀然一笑:“半年之内,我会让哥舒衍折戟松潘!”
……
果然如孙蠡与宋青所料,突厥使臣能够安然躲过羽林卫的刺杀,那五个侍婢的确功不可没。一路上,她们不时提醒使臣们该防备什么注意什么,刺杀当夜,亦是她们换了使臣们的酒菜,并助几个使臣将刘林安排的亲信兵士一一击杀。
不仅如此,孙蠡暗自在陕州渡口离开的第一时间,她们便发觉并通知了各使臣。使臣们对此大为诧异之外,更坚信是孙蠡与哥舒衍出卖了他们。
如若不是宋青带回了孙蠡,那么这五个使臣便会将这个罪过全部归咎于哥舒衍与孙蠡,这便为突厥埋下了一个隐患,有朝一日,若这些使臣能够平安返回突厥,介时哪怕哥舒衍成功拿下汗王之位,也无法排解这五部心中的芥蒂。
“如此说来,咱们岂不是帮了哥舒衍的大忙?”龙雀困惑的嗫嚅。
“若咱们压根不晓得此事,则劫获突厥使臣后会怎么做?”宋青道。
龙雀道:“小姐不是说过么,收为人质,胁迫突厥五部。”
宋青点点头:“那哥舒衍与孙蠡会做什么?”
“原该死了的棋子,变成了活的人质,那突厥五部便不会轻易出兵宋家军……”龙雀思忖了片刻,呀了一声道:“哥舒衍当会派人来刺杀这些人质!”
宋青摇头:“他会再度与凌楚安合作,以东凌帝令昭告天下,称宋家军劫走突厥使臣,欲以其胁迫突厥五部与王庭分庭抗礼!”
龙雀听得瞠目结舌,承影则蹙眉道:“这只是咱们的打算,他们如何能猜到?”
“就算咱们没这个打算,哥舒衍也必须如此。所谓先下手为强,此事既挑到了明处,那么突厥五部即便是有心叛反王庭,也没那个实力抗衡已有防备的王庭军。别忘了,这当中还有一个实力雄厚的阿史那,以朵朵对哥舒衍的情意,阿史那可汗会将宝押在哪一头还用说么。”
言至于此,三人一阵沉默。半晌,龙雀道:“可是,为何要以东陵帝令昭告天下?”
“一是为了让咱们的这个打算付诸东流,二是为了逼迫突厥五部不得不出兵讨伐宋家军,三……”宋青顿了顿,冷笑一声道:“三是想让全天下得知宋家的狼子野心!”
阻挠朝廷与突厥议和,进而拿捏突厥五部,再收归己用。这原本便是宋青的打算,于宋家军而言,这是收编突厥的第一步,于朝廷而言,这便是狼子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