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亲自打听过了,他是粮商刘元船上的脚夫,长年跑在水上,吃喝拉撒都在船上,上岸便是搬货。同船的脚夫说,并未听闻他有落脚之地,亦未见其有亲友同乡。也因他是个哑巴,长得丑又邋遢,旁的脚夫也不愿与他亲近,他亦不理旁人,终日只独自一个。属下觉着,并无可疑。”
“只是个脚夫么?”辽装男子蹙了蹙眉,继而吩咐道:“派人去试他一试。”
“是!”属下领命而去。
辽装男子静静坐了半晌,忽闻一阵啾啾鸟鸣,他起身推开窗扇,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嗖的飞了进来,细长的小腿直接落在男子伸出的手指上,抖了抖颈上的羽毛。
男子微微一笑,以手指抚弄着它蓝褐黑三色环绕的脖子,耳语般嗫嚅:“快到了,很快便可相见了。”
……
河西酒楼二层,偌大的场子,只招待了一桌客人。
南安郡主郭鸾与唐爷相对而坐,郭鸾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唐爷,后者则一脸为难:“此事唐某确是有负王爷所托,他日定亲赴罗定向王爷请罪。但此事唐某以手书向王爷道清原委,王爷亦回信说不再追究。”
郭鸾微薄的唇稍稍一挑:“父王不计较,但本郡主却不得不计较!在我南海水军的眼皮子底下掠走宝船,若我郭鸾咽得下这口气,还如何手下兵将?”
唐爷的脸几乎皱成了一团抹布,他不是头一回跟这丫头打交道,每一回都恨不得扭头便走,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唐爷是堂堂正正的江湖汉子,与一个胡搅蛮缠的小丫头片子,当真是没啥好说的。可偏偏这小丫头片子身份特殊,他可以不理这丫头片子,可不能不顾那爱女如命的罗定王的面子!
唐爷踌躇半晌,拿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头儿,道:“若郡主想要回那一船金银,唐某定当筹措妥当,亲自送至南海。但那劫船之人,还恕唐某无可奉告!便是王爷亲问,唐某亦是此言。”
唐爷心想,那劫船之人,王爷连问都没问一句,定是心中有数,你这作女儿的想要知道,何不去向你那王爷爹讨问,何苦来为难我一个外人。
郭鸾眼珠子一转,却突然转了话题:“唐爷自南海一路追至东海,却因海盗阻劫而沉船,这才为那贼人所救,唐爷怎知,那海盗不是贼人一伙的?”
唐爷摆手道:“东海蛟龙帮的幡旗唐某还识得。”
郭鸾又道:“你又怎知那贼人不是东海蛟龙帮的?”
唐爷斩钉截铁道:“他身在西北内陆,与东海素无瓜葛……”话说了一半,发觉失言,赶紧补救:“总之,绝不是东海蛟龙帮!”
郭鸾眨了眨眼,突然叹了口气:“唐爷如此义薄云天,我怎好意思再为难你。”
唐爷简直目瞪口呆,心道,你这叫不好意思为难?
郭鸾狡黠一笑:“其实我早知那人是谁,今儿个不过跟唐爷开个玩笑。”她那一直揣在袖子里的手,终于缓缓抽出,一翻掌,一枚银环躺在掌心:“唐爷你瞧,这是我当日自他腰上摸来的,正可揭示他的身份。”
唐爷紧紧盯着那枚银环,粗黑的眉头凝了个大疙瘩,不过一个寻常可见的装饰银环,他怎么看不出这东西有何蹊跷?
郭鸾两手一合,将那银环裹在掌心,对着一脸懵圈的唐爷眨了眨眼:“唐爷没瞧见上面刻的字儿?”
“什么字?”唐爷也跟着眨了眨眼,他当真是没瞧见。
郭鸾的一双眼紧紧盯着唐爷,轻轻吐出一个字:“宋!”
唐爷即便是老江湖,早练就了猝然临之而不惊的沉稳,但架不住他与郭鸾离得太近,二人眼对着眼,他虽面不改色,但眼角控制不住的跳了几跳,却还是被郭鸾瞧了个正着儿。
她往后一靠,笑眯眯道:“这个宋字代表什么,唐爷总该是晓得的。”
唐爷此时早已泰然自若,他哈哈一笑道:“郡主使诈的功夫炉火纯青,可惜唐某并未瞧见那银环上的字儿,不如郡主再拿出来给唐某展展眼,唐某也好分辨分辨那是哪一家的手笔?”
郭鸾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脸上却笑靥如花:“唐爷不必费心了,我这一趟过来,便是打算亲自讨上门去,今儿在宿州不过是打个歇儿,白让唐爷照应一回罢了。”
“好说好说!”唐爷爽朗一笑:“凡是河西字号的客栈酒楼,郡主想住哪一家便住哪一家,如何?”
郭鸾也不客气:“我瞧这家就不错,后院可还有客房?”
“哪能让郡主与旁人同居一所,郡主若住在这里,便绝无旁的客人了。”唐爷拍着胸脯道:“郡主且在这里坐一坐,唐某下去安排安排。”
郭鸾笑而不语,只挥了挥手,唐爷自转身而去。
郭鸾身边那小公子打扮的随侍见唐爷下了楼,赶紧从楼梯下跑上来,见郭鸾气定神闲的喝茶,便道:“郡……公子,咱们不走啦?”
郭鸾放下茶碗:“让青龙白虎去盯着唐爷,我刚已打草惊了蛇,唐爷必有动作。”
小公子应了一声又道:“那朱雀和玄武呢?”
郭鸾想了想,突然一笑:“带上他们,寻点儿乐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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