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将军自打接掌了监门将军,便没见过如此嚣张的纨绔,他哼了一声,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领着一队城门郎便迎了上去。
这一动,他才发现那人后头十步之外,竟还有一人一马。
那人白衣白马,一动不动的立在白雪铺陈的官道上,似与冰天雪地的白色融为一体。而罩在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偏偏撷取了阳光的锐利,刺得人不敢直视。
黄将军使劲睁了睁那挤成一道缝的眼睛,仔细地看了又看,这才断定自己看到不是光影之中的幻觉,而是一个确确实实的人。
不知为何,在确定是个人之后,黄将军脸色大变,他下意识地握紧刀柄,退了几步。
夏十三见此嘿嘿一笑:“大人,你脸色不太好啊!”
黄将军扫了夏十三一眼,生生将先前准备好的喝斥换成了一句尚算客气的寒暄:“两位眼生得很,不知从何处而来?”
夏十三漫不经心的一抱拳,笑道:“青川夏侯灼,特来,求见国后。”
“夏侯灼?”黄将军脸蛋子抖了抖:“青川哪来的一个夏侯……”说到这里,张了一半的嘴竟生生停住,那眯缝眼也生生瞪大了一倍,但只是须臾的功夫,便猛然一抽刀,对身旁人道:“此贼胡言乱语,拿下!”
城门郎一拥而上,马上人却是嘿嘿一笑:“有日子没活动筋骨了,陪你们玩玩儿!”
他飞身跃下马背,旋身一扫便将最先冲上来的三人撞了出去。
正阳宫十二道城门的城门郎,皆是北青川的官宦子弟出身,往日里做这个城门郎不过是来应个卯充个数,又有哪一个肯勤修苦练真下功夫的?
于是,这一群以唬人为己任的乌合之众,三两下便被夏十三丢做一堆。夏十三掸了掸衣摆上的残雪,一脸失望。
城墙上巡视的城防兵,虽早已觉察到城门这里的不对劲,但往日里城门郎嚣张跋扈惯了,没少欺凌那些平民出身的城防兵,城防兵心中有怨,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今日那些趾高气昂的城门郎,好不容易被人搓堆修理一番,城防兵们还想多舒畅一会儿,因而一个个躲在城墙后头,一边乐不可支地瞧热闹,一边也盯着别当真出了大事。若出了事,城门郎有人保,罪责便只得着落在他们这些无人撑腰的城防兵身上了。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这热闹便没得瞧了,宣义门所有当值的城门郎都被那黑狐大氅的男子打得爬不起来,只还站着一个黄将军,双手攥着刀柄,颤颤微微举着官刀。
夏十三觉得好笑,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吓得那黄将军妈呀一声便丢了刀,扭头便往城门里冲,一面冲一面喊:“关城门……快关城门!”
夏十三回头看了洛天涯一眼,后者忽然催马扬鞭,白衣白马如一道白色旋风,呼地一声扫过夏十三,直卷进城门里。
夏十三无奈地撇了撇嘴,也跟着纵身上马,紧随而去。
这变化太快,城防兵还没来得及冲下城墙,那二人已然消失在宫城的御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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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防兵大骇,光是那黑衣人的武功便已是难得一见,后冲过来这白衣人虽没动过手,却显见得比那黑衣人还要深不可测。此二人若是刺客,那岂不要出大事了?
城防兵不敢怠慢,直接燃起烽火。这烽火台还是城墙修成后,头一回派上用场。
夏十三回头瞧见浓烟升起,不禁哈哈大笑:“真是,太给面子了!”
宫城中的城防司衙门见了烽火,城防司都卫一面派了令兵去城门查探消息,一面集结宫城里待命的城防兵紧急赶往正阳宫护驾。
令兵策马急奔,与迎面而来的洛、夏二人错身而过,他有一瞬间的犹疑,却因有令在身而未及多想。
洛天涯与夏十三几乎可算畅通无阻的便到了正阳宫。
正阳宫大门外,早有宫中侍卫严阵以待,盾牌兵一字排开,后面三排弓箭手已搭弓上箭拉了满弦,只等那两匹快马进入射程。
洛天涯一拉马缰,座下骏马一声长嘶前蹄高扬,虽勉强却是堪堪停下。夏十三因落后他一段距离,见洛天涯止步便也拉了缰绳,他的马虽不如洛天涯那一匹训练有素,前划了丈余方才停驻,却也没进入到前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夏十三看了前方阵势,忍不住咂舌:“幸亏停得及时,不然就成了刺猬了。”
他不胜唏嘘,转头一看洛天涯却顾自看向前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正阳宫第三重最高一层的平台,此时,那平台上立着几个人,最前方一个外披黑色斗篷,里面的衣衫却是金黄色。
隔得太远,看不清那人面貌,本就白得晃眼的一片雪顶之上,那人身上的金光太过耀眼,几乎夺去了所有视线。
洛天涯道:“黄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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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十三缓缓收了笑意,清隽的脸庞浮上几分踌躇。
须臾,他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迎风一抖,竟是一条素色披帛,披帛浅淡的底色上,绣着大朵大朵的木芙蓉,粉白、绯红、深紫……层层叠叠的花瓣,妖冶而嚣张。
正阳宫的殿顶之上,黄敏平稳的气息骤然急促,她不自觉地握住栏杆,冰冷的眼眸中漾起一层水波,如同冰封河面上初开的一汪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