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也不管她,吃饱喝足之后,便静静坐着。
郭鸾道:“你打算如何带我出去?”
乞丐:“宫中夜宴。”
郭鸾微微一怔,随即恍然。
今夜的宫中夜宴,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大宴,也是圣旨命她进京之后的第一次亮相。哥哥先前在虞城抓她回来时也曾说过,若这一场夜宴她不出席,认真追究起来,大可治她一个抗旨不遵的大罪,罗定王府便会很被动。所以,不管她心中如何不愿,为了罗定王府,她也必须要去赴这场夜宴。
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她是听了哥哥训斥才弄得明白,但眼前这个乞丐显然不需提点便已然了解。否则,这京中罗定王府,纵然戒备森严,却也拦不住他。郭鸾相信,他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从罗定王府带走定然不是难事。但他却让她从宫中夜宴出逃,无疑便是为了将罗定王府择个干净!可是……
“我头一回进宫,如何逃得出来?”郭鸾炯炯有神地盯着那乱发遮盖的丑陋面容,对此人真实身份的兴趣愈加浓厚。
“宿州码头的那一场刺杀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郭鸾眼睛一亮:“你是说,那个遇刺的女子?”
“夜宴开在临水阁,新晋采女将在湖心长廊放灯祈愿,她是其中之一。”乞丐起身走至窗前,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郭鸾知他要走,急忙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要饭的?”
乞丐轻轻开窗,纵身而出,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郭鸾追至窗前,撇嘴道:“多一个字也不说,怎么都是这副德兴!”
……
正月十五的这场夜宴,是同治元年的第一场宫宴。
借着登基大典的由头,除了京中四品以上官员之外,驻扎各省的三司大吏亦多数奉召回京。罗定王府这一趟本该是罗定王亲至,但其以年老体衰、行不得远途为由,使其世子郭凤替父进京。而小郡主郭鸾,则是另受旨意,遂与其长兄一同进京。
因乾元宫在去岁宫变时血溅不祥,因而,这开年的第一场大宴,便选在了临水阁。
罗定王世子郭凤位列前排,就在如今炙手可热的内阁首辅王申下首。而小郡主郭鸾,则被安置在女客席首位,坐在主位上的两位,除了太后之外,还有一个自然便是传说中前无古人的萧玉露。
郭鸾以为,像萧玉露这般极得恩宠的女子,定当是刁蛮拔尖的性子,但今日一见,却是低眉顺眼、战战兢兢,这倒颇令郭鸾意外。
因尚在先帝孝期,歌舞礼乐皆免,这一场夜宴,除了吃喝便是东拉西扯。郭鸾向来不喜这种场合,又加之人生地不熟,对一众来与她寒暄套关系的,皆是笑而不答。就连太后的问话,她也是三言两语敷衍了事,别说讨好奉承,就是起码的敬重都做得不到位。太后冷了脸,不再理她。一众命妇贵女皆是最善察言观色的主儿,见太后如此,她们也便有意无意的疏远郭鸾。
这么一来,显然正中郭鸾下怀,她本就没心思理会旁人,一双眼只盯着门外湖心之上。
终于到了子时,一众新晋采女纷纷提了莲花灯走上湖心长廊。漆黑的夜色中,素衣红灯,鱼贯而行,远远看去,似仙子凌波,莹火冉冉。直到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心,一众女子躬身行礼,娇脆声音齐齐遥祝:“东凌江山千秋万岁,同治盛世国泰民安!”而后纷纷将手中莲花灯放置水中,顺流而下。
这当算是本次夜宴的高潮了,临水阁中臣子命妇,皆执杯而起,场面高涨,笑语不断。
郭鸾便趁此混乱之机出了临水阁,溜至湖畔。数十名采女放灯之后便又依序而返,郭鸾躲在湖边树后,远远看着那一个个装束相同的女子,哪里分得清谁是谁?更何况,她与那遇刺女子只是一面之缘。
郭鸾觉得仅凭她的眼力,定是认不出人来。她把心一横,索性大摇大摆的冲了过去,随便拉住一个女子的衣袖便道:“咦?你不是宿州码头的那个……”
那个采女突然被人扯住,吓得一声惊叫,旁边的宫女赶紧上来阻拦,却见郭鸾衣着华贵,语无伦次,想是临水阁中的贵人喝醉了酒,于是也不敢硬来,只温言软语的劝说着。
可郭鸾硬是拉着那个女子不放,结结巴巴的道:“就是你,你忘了吗?腊月初一那天,在宿州码头,那人还叫你……叶……”她说到此处,似涌起酒意,捂着嘴便要吐出来。
那采女被郭鸾扯着脱不得身,又不敢强行推搡,急得快要掉下泪来。旁观的采女一个个不远不近的躲着,也不离开也不来帮忙,显见是幸灾乐祸的多。
此处侍候的宫女内侍们也不知如何是好,一面派人去临水阁叫人,一面对着郭鸾好说歹说,可郭鸾就是不放手。
这时候,一个采女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郭鸾的手腕,轻声道:“这位小姐可是醉了?”
郭鸾只觉腕上紧了紧,再抬头去瞧,正对上这采女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宿州遇刺的那个女子。郭鸾眼神呆呆,含含糊糊地道:“你长得真好看!”
那采女微微一笑,捏着她手腕的手轻轻一带,郭鸾便松开了扯着先前采女衣袖的手,随着她一步步走开。却听那采女对监管的内侍道:“这位贵人想必是醉了,奴婢先将她送去临水阁。”
那内侍惶恐地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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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女微微躬身算是回礼,便领着郭鸾往临水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