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体之中开凿暗道,就算是在通行便利的山脚下,也丝毫不逊于愚公移山的难度,何况是在这几乎无路可走的半山腰。但那一道雪壁机关,却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
不过,这个疑惑在几人陆续进入机关之后,便有了答案。
雪壁之内是一道窄窄的岩洞,一人多高,只够一人独行的宽度,两旁岩壁没有开凿过的痕迹,显然是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壁之上,每隔几步,便会有一块氤氲着微光的晶石,颜色各异,散出的微光虽不足矣将洞内照得灯火通明,但照清楚前行路线是绰绰有余了。
身后再度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几人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那一道雪壁机关,只是在这天然岩洞的洞口外,设置了一道足可以假乱真的雪壁屏障。此等机关的设计纵然不算高明,但在这终年积雪的山腰之上,那制造机关的材料又是从何而来?
“是兰台冰种。”洛天涯轻声叹道:“因时制宜,就地取材,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宋青茅塞顿开,此处虽不是天山之颠,但以其终年积雪的严寒,即便是冰壁也足可保其年长日久,更何况,这冰壁的材质,竟是天山之颠的兰台冰种,那种世间罕见盛夏不融的坚冰,在这雪山之上,却远比寻常石料还要方便一些。
她暗自赞叹之余,举目一扫,却不见那个轻功了得的白裘大汗,不禁看向哥舒衍。
哥舒衍双唇紧抿,虽察觉到宋青询问的目光,却并无解答的意思,反而颇有些狼狈的转身面向岩洞,对前面的靠着岩壁默不作声的阿丑说了一声:“走!”
阿丑是第一个进来的,因而在这仅容一人宽窄的通道里,顺理成章的便成了打头的一位,他若不动,其余的三人便都得依次堵在后面。
阿丑果然不动,转头瞧向宋青与洛天涯,见洛天涯微微颔首,他才慢腾腾直起身,往岩洞深处走去。
哥舒衍紧随其后,宋青刻意迟了几步,与洛天涯对视一眼,只一眼,便知对方思虑与自己一般。
洛天涯原本的目的,是通过哥舒衍拿到直上兰台冰冢的路线,他自然预料到哥舒衍并不会如他所言那般带着他们顺顺当当直达山颠,他也猜到那个遍寻不到的哥舒猎魇多数便藏在天山之中。
因而,他并未刻意阻拦哥舒衍向天山传递消息,也并不震惊于那两个白裘大汉所传达的汗王已等候多时的消息。事实上,引出哥舒猎魇本就是他们的目的之一,但哥舒猎魇如此平静而礼遇的迎候他们入山,却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对于哥舒猎魇来说,由哥舒衍引导他们自行登山,待内力与体力消耗一空之际动手,或生擒或斩杀,才不失为以逸代劳的良策。
可如今这般情形,显然就连哥舒衍也是没有预料到的,那么哥舒猎魇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呢?
其实宋青与洛天涯都心中有数,哥舒猎魇至少得留他们一口气在,因为他想要的那串魂引石只有宋青能给他。既有所欲,就得握有相应的筹码,而他能用来逼迫宋青的筹码,也就只有随她涉险的洛天涯了。
但洛天涯比宋青还要多知道一点,他因为之前偷听了西夜祭司的话,得知除了魂引之外,哥舒猎魇还想要宋青的心头血。而这一点,哥舒衍也是知道的。
因而,这一趟天山之行,洛天涯比宋青更清楚哥舒衍的用意,知道他是想将宋青诱拐至此,完成哥舒猎魇的嘱托,从而换取哥舒猎魇手下的隐密力量,以图东山再起。
但也正因如此,洛天涯更清楚宋青对于哥舒猎魇的重要性,在哥舒猎魇没有得到确切的重生之法前,宋青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洛天涯安抚的拍了拍宋青的肩,二人快步前行,追上了前头的两个人。
这一段狭窄的岩洞并不很长,弯弯曲曲大概只行了半个时辰,岩洞便渐渐宽敞起来,温度似也在渐渐升高。宋青似无意的嘀咕了一句:“外面滴水成冰,这山洞之中却如此和暖,难道盛夏不融的兰台冰种并非极寒所至,而是在此地炼制出来的?”
哥舒衍唇角紧抿并不作答,洛天涯却是低低应道:“所谓兰台冰种盛夏不融,也并非完全不会融化,只是较之冰窖里储存的寻常冰块,要缓慢许多。想来,还是要极寒的温度才可保其不毁。”
宋青长长哦了一声道:“可咱们这分明是越走越热……”她眉梢一挑,直接点名哥舒衍:“敢问左贤王,那兰台冰冢若是这般温度,你那些哥舒部的先祖,能否保得住千年不腐?”
哥舒衍的脸色已极为难看,事实上,他所知道的登达兰台的山路自腰峰起便只有一条,纵然自山脚至峰腰的路有千万条,但自峰腰往上,必得通过北峰的玄天门,才到得了兰台。
他上一次从北麓上山,一路以轻功直抵玄天门,虽路途艰险,但一来可节省时间,二来也可躲过设在阳天门的探子。本想打父汗一个措手不及,以便窥探兰台更多的秘密,不想直到了玄天门才发觉被洛天涯坠上,便不得不故意暴露行踪,引得那些守山的武士前来救援。
而这一次,他之所以选择自尉犁这一面上山,便是刻意引他们通过设有埋伏的阳天门,他猜想,父汗当会在此地有所安置,就算不会直接动手,也当会给他一些提点。
然而,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