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了撇嘴:“没想到你一醒来就对我厉声厉色,我也难免有点脾气的,看在我是在帮你的份上,刚刚我砸你那一下,你就不要计较了。”
文季低下头,他没有再同之前在府门口时那样冷言冷语,而是说:“抱歉。。。”顿了顿,又说:“谢谢。”
端木舒把手巾重新递给他:“喏,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清理清理伤口吧。”
文季接过手巾,转过身去解开衣襟清理伤口。那些伤口先前当值时闷在盔甲中,被汗水渍了,新痂已经被泡烂了,伤口边缘红肿起来,手巾触碰到伤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吸了两口冷气。
端木舒在他背后,语气带了几分嗔怪:“你今日就该告假的,这种天气,要是伤口溃烂了,你以为自己命有多硬?”
文季默默地清理着身上的伤口,好在那些伤口都在他触得到的地方。
端木舒也默了一会儿,又说:“你为什么要瞒着府里的人?”
文季重新掩上衣襟,转过身来将手巾重新放入铜盆中:“这件事,实在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端木舒继续问:“连令尹也不知道吗?”
文季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祖父,昨日在场的人,想必也都不会太多嘴。”
端木舒说:“他们当然不会多嘴,他们只会在一旁等着看这场同室操戈的好戏到底会怎么演下去!”
文季抬起头看着端木舒,他叹了一口气:“你似乎已经知道了不少。”
端木舒咬住唇,然后她说:“为什么不告诉令尹呢,他是你的祖父,这世上也许也只有他能庇护你了。”
文季的脸色依旧苍白憔悴,他的眼神也很灰暗:“如果你知道想杀我的人是谁,那么你也该知道,令尹不仅仅是我的祖父,也是他的父亲。”
端木舒说:“可他只是个庶子!”
文季说:“他确实是庶子,但儿子就是儿子,而且还是祖父最宠爱的儿子。”他说着居然笑了笑,虽然那嘴角扬得有点勉强,使得那笑里带了几分无奈:“我却不是祖父最喜爱的孙子。”
午后的阳光透过青竹帘投进昏暗的屋中,有一缕正落在那水盆里,映得屋中水光粼粼,四下放着的冰块正静静融化,散出一丝丝的凉意。
文季仰头看着屋顶上的水光:“不怕你笑话,我实在不知道,甚至不敢去试探,在我与叔父之间,祖父到底会怎么选?如果可以,我大约会把叔父想要的都拱手让给他,我实在无心与他争,可惜君上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了那道诏令,真不知道是叔父的不幸,还是我的不幸。”
端木舒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文季,这个少年似乎总是寡言而又坚忍的,但他此时却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看上去迷茫又消沉。
屋里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文季突然转过头来,他好像忽而从梦中清醒了一般,眼中的茫然不见了,看向端木舒的眼神又疏远起来:“你真的该走了。”
但是这次木舒没有因为他的眼神和话恼起来,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丢到文季面前:“我是该走了,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来做客总不能两手空空,这个勉强算是见面礼吧。”
文季捞起那个瓷瓶,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又打开瓶塞闻了闻。
端木舒说:“是上好的伤药,我阿兄有次背上被鞭子抽得血肉模糊,涂上这个也没几日就好了。”她说着又补了一句:“放心用吧,我还没想要毒死你,至少现在还没有。”
文季重新抬起头,少女站在满屋粼粼的水光中,那水光映在她的眼里,使她的双眸看起来像两泓澄澈的泉,她身后的窗中也有天光投进来,为她颊旁细碎的发丝镀上了淡淡的金辉。
见文季看过来,端木舒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然后她又摆出了一脸的骄横:“因为昨天的事,文耀已经得罪我了!所以就算别人都看好他,我偏偏就要看好你,就算他想让你死,我偏偏要你活着。我就是要和他对着干,所以你也最好给我好好活着!”
文季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正在发愣的功夫,她已经说完了话,走到门边推开了门,但她又回过头来:“对了,我最近也不会再来烦扰你了。”
文季不由自主地问:“为什么?”
端木舒说:“我。。。我要生病了。”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奇怪,她抬手捋了捋鬓角的发丝:“不过你不用担心,等过了寒月节,我就会好了,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再见吧。”
文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转头端木舒迈出了门,越走越远,直到她的身影融在了门外那一片耀眼的日光中。
文季在榻上坐了半晌,然后他站起来,走过去掩上了门。
回到榻旁,他解开衣襟,将端木舒留下的伤药细细涂抹在伤口上,清凉的触感使得伤口的疼痛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这时,突然听到扣门的声音,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声:“仲少君,您醒着吗?”
文季将衣襟整理好,然后将药瓶藏在怀中:“什么事?”
那小仆在外面道:“少主醒了,说想要见仲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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