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端木豫要出征的事,府里上下都很忙碌,主要是主母迟姣坚持不断地遣人往端木豫的院里搬东西,但大多又被端木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端木豫还没出发,仆从们却都被折腾得好像已经打了一场硬仗般疲惫。
端木舒这几日想到兄长那天的模样,心中就有些怯怯,不敢再去扰他。她也不再折腾烛儿,每日得空了只是去池边喂喂鱼,然后坐在假山上发着呆看仆从们忙活,随口问问母亲又塞了什么东西过去,兄长又退了什么回去,聊以打发时间。
大约是因为明日就要出发了的缘故,今日仆从们往来得少了许多。端木舒喂完了鱼,等了半晌也没见什么人走过,已经没趣地打起了哈欠。
忽然假山另一边响起了一阵脚步,端木舒打起精神来,准备看看这次母亲又想到了什么要给兄长带上的,但是等那人走入视野一看,却是烛儿。
端木舒从假山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怎么今天跑来找我了,我以为你巴不得我不在,好偷偷懒呢。”
烛儿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是又迟疑着不开口。
端木舒停下动作:“怎么了?”
烛儿说:“我不想惹得姝君又不开心,但是这样东西烛儿也实在不能私自扣了,左想右想,还是来交给姝君。”她说着递给端木舒一封拜帖:“这是文府的人送来给姝君的。”
端木舒几日来都刻意没有去想文季的事,现在看到这封帖子,心情的确沉了沉,但是她咬咬牙,心一横,转过身去背对着烛儿:“不见不见,把拜帖退回去,让那人快走!”
烛儿为难道:“姝君。。。那人把这封拜帖递给守门的侍从后,就直接走了。。。”
一整日天都是阴沉沉的,现在是月末,银月已残了,那微弱的月光透不过云层,天上漆黑一片。端木舒摸着黑走在小径上,她还是忍不住读了那封帖子,帖子自然是文季遣人递的,上面竟然约她戌时四刻到府邸后门相见。
她在心中挣扎了一下午,终于还是决定赴约。
端木舒屏住呼吸朝四周看了一圈,见附近没有人影,一猫腰钻进一旁的茶花丛,从茶花中穿过去,就直接到了后门前。
她到的稍稍有些迟了,站在门前伸出手去,却又收了回来。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他既然敢来,你有什么不敢见的?你就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好说的!”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拔起门栓,一把将门打开。
门外空荡荡的,哪里有文季的身影?端木舒将身子探出门去,南北望了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她举起手里的灯,光也没能照出多远。她接着又朝黑暗中咳了两声,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回应。巷中大约真的没有人。
端木舒心中一股火腾地冒起来,转身进门就“嘭”一声把门摔上了。但门一关上,她靠在门后,心里又莫名难过起来。
这几日来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些,其实很多事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就算文季真的利用了她,以文季的处境,大约也是情有可原的,说到底,就算父亲把她嫁给云奂,她也只是做了一枚棋子而已,谁又没有在利用她呢?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被利用,更没有准备好被文季利用,所以才会有点伤心。
错的人或许不是文季,也不是父亲或云氏父子之类,是她自己,就像阿兄说的,她错在时常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小孩子总要长大的,长大这件事本身,就难免会让人有点难过。
她默默栓上门,准备回院中去。
忽然,旁边有个声音道:“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小声暗骂我几句,没想到你就这么准备走了。”
那声音分明是文季,似乎就在一旁,端木舒猛地一转头,却没看到人影。
“在这儿呢。”
端木舒抬起头,借着门檐上挂着的竹灯的那抹光,文季居然正站在门边的院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