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她并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她最喜欢穿着玫瑰红绫裙子在五颜六色的花丛跑来跑去,翩跹如飞,追赶着蜻蜓和蝴蝶。蝴蝶总喜欢围着她一圈一圈地飞舞,想必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同类。银铃般的笑声在四周回响。那时的时光啊——真美。多年前顾云溪是官家公子,经常穿着蓝色绸裳追在林珺瑶的身后。
而顾家抄家后一切都变了,林家作为大商家,迅速判断局势,依附了当朝有权有势的刘家。林老爷娶了刘国公和一个丫头生的小女儿为平妻,就跟林老爷极力撮合林珺瑶和刘公子一样,即使凭林家的家世,林珺瑶根本不可能为嫡妻。
原配夫顾氏受不了林家人和刘国公府的羞辱,自缢身死,年仅七岁的林珺瑶当时就在顾夫人身侧。
“咱们都是蝼蚁,没有自我的蝼蚁。林郎啊,林郎!见利忘义,何其薄凉!——可惜我顾锦宜不是男子,若是男子便不会处处受限!若是男子便能为顾家申冤了!”这是顾夫人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以后,林珺瑶就变得孤僻而又古怪,连女装也不愿意穿了。
这些年来顾云溪也不容易,他与林珺瑶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因他年纪尚小,免了刑罚释放,随姑父赵郎中生活,学了一手治病救人的本领。林珺瑶的病唯有赵郎中和顾云溪能勉强应付,而赵郎中前年就作古了,林老爷就是再不喜顾云溪也没有办法,毕竟再怎么说林珺瑶也是他的女儿。
“哥哥,珺瑶没事。”林珺瑶望着对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低声说道。
顾云溪故作轻松地说道:“倚着吧。我给你把脉。”
林珺瑶微微点头。顾云溪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小心地将手搭上了林珺瑶的手腕。
看了脉像,顾云溪把心一沉,人病到这个地步情绪本不应有幅度的波动,林珺瑶今日又是大怒,又是大痛······
林珺瑶见顾云溪默然,便已猜到了八九分,她的病不是一朝一夕了,就算有什么不好,也在意料之中。她盯着顾云溪看了半晌,微笑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不会有事的。”顾云溪无力地说道。
林珺瑶不住地弹着指甲,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苦笑道:“你教过我医术,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哥哥,记得咱们小时候说的悄悄话吗?妹妹怕是不行了······”
“你嫌我相貌一般?”顾云溪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不想想有多少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林珺瑶继续苦笑道:“我是不中用的人了。”
“你为何要如此灰心?——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咱们当初的承诺。”顾云溪祈求道。
林珺瑶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顾云溪给林珺瑶开了张新方子,递给晴儿,又嘱咐了好些话才离开。他前脚刚走,后脚刘夫人就来了。
“林珺瑶,你不要太不识抬举,不知好歹了。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靠着林家?”刘夫人冷冷地说道。
林珺瑶冷笑道:“难成夫人您和林香怜吃得是刘家的?”
刘夫人却一反常态没有发怒,面上隐隐约约还带着几丝得意。她低声说道:“是么?我们给过你机会了。但既然你如不珍惜,那也怨不得我们做父母的无情了。——张大人在等你。”
林珺瑶满心狐疑,扶着床沿慢慢起身,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