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陆益忠没再还礼,他挺了挺腰板,负手傲立于茫茫天地之间,俯视着自己眼前的这位天之骄子,夕阳的余辉洒在他身上,拖长了他身侧单薄的黑色影子,竟使他同林珺瑶一样瘦弱的身子显出了几分霸气。
“相比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你还欠着火候。他二十岁时候就能带兵深入敌国重地了。——你二十岁的时候也可以。”陆益忠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林珺瑶雪白手腕上那块颜色发暗的疤痕,坚定地说道。
林珺瑶闻言,惊得一个激灵,颤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知道的人很多,所以你别无选择。”陆益忠背过身去,他的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一丝感情。
“所以我别无选择。好一个别无选择······先生之言如提壶灌顶,只是在下已是穷途,先生何苦弃明投暗?”林珺瑶犹豫着问道。
陆益忠苦笑道:“如果连您自己都这么认为的话那就当是在下瞎了眼。——您很聪明,您想做的就是我想要您做的。‘天时不如利,地利不如人和’,别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学会把控人心。”
“我明白了。”林珺瑶叹道,“其实您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也是第一个让我觉得畏惧的人。”
“很多人都这么认为,但算来算去什么都是空的。就算我才能再卓绝,也不可能身居高位;就算我权术玩弄得再好,也永远见不得光;就算最后大功告成,也免不了凄惨收场。”
尽管陆益忠的话听起来只让人觉得悲凉,但他看起来却无半分失落,他沉稳的气度早已远远超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了。
林珺瑶低低地笑道:“你要的我都不一定能给你。”
“找你是受人所托,尽心尽力帮你也只是为了向那人证明他不是所托非人,告诉你是为了让你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陆益忠面无表情地说道。
林珺瑶默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亦或者是“不幸之幸”。
“欧阳贤素来与臣交厚,他那边全在臣身上。只要令牌到手,宫中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陆益忠自信地道。
林珺瑶沉吟片刻,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件事我必须亲自跟他谈。”
陆益忠不禁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只要稍加点拔,此人必成大器。
欧阳贤是李国开国功臣欧阳风的后代。欧阳家世代将门,每一代都为李国血染沙场,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欧阳贤却是个例外。
祖传的兵书他全都垫了桌角,终日伏在桌子上废寝忘食地画着他所设想的宏伟工程的草图。他行为在人们看来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京城中甚至还传出了与他有关的童谣:
“欧阳三郎太迂腐,不穿紫蟒着寒衣。清清家风被他败,诸儿切记莫效仿。”
夜里,林珺瑶带着陆益忠给欧阳贤的书信,趁着乌云蔽月之际潜入了欧阳家的府邸。
在府中诸多亭台楼格中,唯有位于正中央那一扇窗格是明亮的,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扎眼,昭示着它主人的地位显赫、卓尔不群。
但在林珺瑶看来,这却是危险的信号,可以想象这府中一定布满了机关。自己怎样才能见到并说服欧阳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