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丰的屋子方圆不足八尺,四面皆是土坯,顶上履了一层薄茅草,防日不防雨。
林珺瑶找到他时,他正弯着腰、滴着汗在地里干活。
一瞬间的恍惚过后,林珺瑶胸有成竹地微笑道:“郭大人,别来无恙?”
此刻的郭东来剃掉了花白的胡须,皮肤也已不复昔日的白净,变得黑而粗糙,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庄稼人。
郭东来不答,仍旧自顾自地埋头苦干。
林珺瑶无奈地笑了笑,双手环抱,倚在一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对方。
“什么事?”等了大约一刻钟,郭东来才懒洋洋地过来打着哈欠对林珺瑶说道。
林珺瑶微笑道:“想不到堂堂‘铁面御使’,与包拯、海瑞、周新齐名的‘青天’竟会落到这般境地。”
郭东来浑不在意,淡淡地说道:“老了——不想再勾心斗角了。”
林珺瑶笑着摇了摇头:“看来郭大人您是不愿意说实话了。”
“我说的句句是实!”郭东来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这话······可对不起‘御使’之名。”林珺瑶淡淡地说道。
郭东来的眸子暗了下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珺瑶接着微笑道:“难道您对故国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我有。”短暂的沉默过后,郭东来终于开口了,一张嘴就充满了苍凉与无奈,“太子殿下,您可偿过愧疚的滋味吗?”
“不止你我,人人都有过。”林珺瑶苦笑着。“就因为这个你就要里通外国?置通州百姓于不顾?”眼下事情迫在眉睫,林珺瑶耗不起了,只得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殿下······您别问了,郭某听凭处置,只是······缘由实在是说不出口······”郭东来支支吾吾地说道。
林珺瑶听了免不得嗟叹一番。想不这位一生理直气壮的铁胆御使竟会有这么低声下气的一天;清正廉洁了大半辈子的铮臣,临到老来却名节不保······
“郭大人,我这个人从不欠债。你帮过我,我一定会帮你。”林珺瑶恳切地说道,“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吧。”
“不!没有!没有!”郭东来歇斯底里地喊道。说时迟那时快,猩红的热血溅在冰冷的土墙上,他这就触壁身亡了。
郭东来的死并没有使林珺瑶觉得轻松,在迅速离开现场后,她木然矗立在不远的小山笋上默默地望着村民们像拖狗一样拖着这位赫赫大人物的尸体,再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