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就是陆益忠在此也看不透这位渐渐与迷雾融为一体的单薄背影,又何况欧阳贤?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话竟能如此立竿见影。
中军帐里,短暂的沉默之后,对方竟主动留自己商议计策,一直秉烛夜谈到二更。军中之粮已不足月余是瞒不住的,若是再耗下去,且不说无粮可吃,单说这消息走露出去,对方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让李国正如刚刚跳出地平线的旭日那般的军心夭折在暗夜的摇篮中。
不能再等了,二更两人商议停当,三更部队便整肃出发。也不点火把,掩旗息鼓,悄然隐入了重山叠嶂之中。
出发前,林珺瑶明令三军:“擅自离队者斩。擅自传播谣言者斩。未经中军委派,擅自在行军途中留下任何私人、公共物品者斩、擅自暴露行踪者斩。不听军令者,斩——无——赦!”
另外又给军中各个大小头目下了道密令:“但有跟不上队伍的,只找你们算账。”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军令也还罢了,密令在行军打仗的过程中也是稀松平常的。但这一些从太子的口中说出实在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了解林珺瑶的人都在心底暗自讶异。
天还未亮透,李国的军队已经绕过五座大山,站在西连山上,俯视着远不见边际的绿色草地。而新国人则呆呆地望着那早已人去楼空的大寨。
陈子末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铁就是铁,永远也成不了钢。他不只一次地劝说过耶律保保要小心谨慎,不要掉以轻心,可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不仅像一个老婆子一样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在对方看来毫无意义的话。而这个新国大皇子非但到此时还未醒悟,反倒趾高气扬地拍手称快,这无疑是扇了陈子末一个响亮的耳光。
“陈大门主,你还说欧阳家三兄弟足智多谋?我看也未必!”耶律保保面带嘲讽地对着陈子末说道。
陈子末只在心底呵呵冷笑,李国军队撤退之迅速世所罕见,可见欧阳家法度绝非别人可比。恐怕不是李正歆的“功劳”,李国早就一飞冲天了。
李正歆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太了解他了。这个孩子懦弱而又好强,一点都不像李家的人。
“只怕对方不是去赴约的吧。”陈子末面不变色,淡淡地说道。
耶律保保毫不在意:“我们一是要为妹妹出口气,二是奔着岁币朝贡来的。他们逃了,正好给李国皇帝带个口信。”
陈子末对耶律保保的话毫无惊奇之感。他上前一步,与这个足足比他高了一头的男子并肩而立,黄金面具下的嘴角闪现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悄悄地说道:“殿下,您临出发前,可汗陛下和大妃娘娘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您仔细打听妹妹的下落吗?”
耶律保保不屑地俯视着陈子末,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没错。这也是你们青罗门答应给我们的回报。”
“哈哈!”陈子末仰天大笑,略有些玩味的语气锋利如刀直切人心,“回报?想清楚,现在究竟是谁在依附着谁?”
耶律保保也不傻,他警觉地看了陈子末一眼,冷笑道:“青罗门不过是游走列国的政客罢了。四处奔走,有高枝拣高枝,没有也就是那么过。自己尚且无依无靠,倒说我们依附于你!”
陈子末闻言,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你妹妹,固伦公主耶律脱脱,现在就在我们青罗门的总坛。”